办公区内一片寂静,员工们大气不敢出,倒是打字声劈里啪啦响了一片。
“老总今天好恐怖啊,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今天气压真的将到零下惹!”
“惹!你再敢说惹!”
“我靠我今天中午在餐厅偶遇陈总跟我们组长谈事情,那脸沉得,我简直想帮我们组长点蜡。”
“今天送资料的时候好像看见陈总在跟王助说话,连王助都唯唯诺诺……”
“陈总这是咋了啊女朋友跟别人跑了?”
“无语啊,陈总有女朋友?陈总这种钻石王老五给我们男人一点机会好吗。”
“活0活现真是见鬼了,陈总像是沾红尘俗物的人吗。”
公司群内活跃非常,八卦满天飞,都在揣测今日老总蓝颜一怒为那般。
陈总本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员工心中留下了出家人的印象,他今天确实有更要关心的事情。他想,有一些腌臜的人越过了自己的界限,擅自把手伸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原因根本还是他的生态平衡论在起作用——他救出了一个不该在肮脏环境里生活的女孩儿,打破了泥沼的循环平衡。现在最好的补救方法,当然是用活生生的人把这个平衡漏洞填平,而绝对有人比楚绡更适合成为这个铆钉。
眼皮一抬视线扫过钟面,陈柘抬脚出了办公室。
薛品虹为今日来做足了准备。一想到她就要见到甄牡丹口中那个“18岁了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的”小杂种,她就又恨又畅快。你过得很好是吗,做母亲的可没有允许。薛品虹这么想着,艳红的唇愈往上挑,一步三扭地去往了高三6班。
楚绡对班主任将自己无缘无故地留堂有些莫名其妙,她在座位上两臂交叠轻轻趴下,侧脸看着窗外夕阳一点点往下落。小宋老师让她留下时还未来得及交待什么就被一个急电叫走,留她一个人在教室,困倦又懒洋地数落上窗台的树叶日影。
陈柘这几天又在忙了,今天又是司机来接她。不知道今晚刘姨做什么好吃的,有一两周没吃过可乐饼了……
就在楚绡快要趴着睡着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她以为来人是小宋老师,猛一抬起头,又霎时僵在原处。
女人一双丹凤眼是她记忆深处的扭曲的美丽,毒打她时绝不手软,一派活活要打死的架势。她怕,她想逃,她怎么都想不到日光照耀的地方怎么还是会有黑暗悄悄爬上她的裙角。
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一点没变,狐媚又恶毒。她的高跟鞋磕响了地板一步,惊得楚绡咣当立起身掀倒了椅子。
薛品虹别提多畅快了。看看她的小女孩,就算5年未见,也对母亲心存敬畏,多好的孩子呀。女人没有再贸然往前,只是轻轻举高了自己手里的纸袋。她说:“乖乖,好久没见。”
“妈妈很想你,爸爸也是。”
“你过得好吗?你长大了,变得漂亮了,是妈妈的骄傲。”
楚绡浑身紧绷地看着她将那个纸袋推来自己面前,女人在讲似真似假的,迟到了很久的体己话,没有咒骂,没有毒打,语调轻柔,像很久很久以前,薛品虹尚还像个母亲时给她唱的摇篮曲。
“乖乖,我知道妈妈以前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女人的声音似一声长长叹息,听得楚绡发怔发乱,她不知道薛品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陈柘知道吗,她来意为何。
“你来这里干什么。”楚绡打断了女人的话,生硬而不耐烦。
薛品虹一顿,再开口时竟带上哭腔。
“乖乖,妈妈的心头肉呀。妈妈以前对不起你,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了。”
“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绡绡,你长大了。”
楚绡似被钉在原地,牙关打颤。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呀,她18年来最大苦痛的来源者,她的一句对不起,无论真假,都让楚绡等了太久太久。
但,她知道薛品虹的来意绝对没那么简单。
“……在你和楚国梁把我卖给别人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楚绡在愣神中一歪头,堪堪擦过薛品虹想要抚上她脸的手。她不想跟薛品虹打亲情牌,她想回家,有人能填满她所有的缝隙。
“……我明白,你没法轻易放下这件事的对不对。“薛品虹闭闭眼,明面一副无可奈何又心碎的模样,暗地里恨恨咬牙,怒骂小逼崽子给脸不要脸。
“妈妈…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她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奶茶塞进楚绡手里,这下楚绡是真的出离惊讶了。她认得这杯奶茶的包装,从前家不远的巷口一个老婆婆卖的。其实后来跟着陈柘以后楚绡不缺零花钱,想吃想买的陈柘也不拘束她。她确实享受到了富足人家孩子的口腹乐趣,但偶尔也会想念曾经无数次路过也只得某次薛品虹心情好为她买来一杯尝尝的巷口的奶茶。
她没想到薛品虹还记得,一时捧着奶茶不知如何是好。等她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嘬着吸管尝了满腔甜。
劣质的糖精味儿,但甜。足以熬过黑漆漆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