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喜食他人的血肉,并为逮捕的利益辩护。她们围绕你的额头飞舞,仿佛是一群驯服的奴仆。但我问你,那是一个额头的事吗江鸾?
[ 铃铛 ]
“...当然,永远保护你,永远爱你。”
醒来的时候,声音已经随缺损的梦走远。
横竖方框,构成浅蓝色病房。锁在正中,遗失了重力中心,我只觉得强光刺眼。
疼痛感炸裂式地扯动我久未活动的肌肉神经。内心止不住地无声尖叫,恐慌,错乱。
呼吸机:“嘀嗒...嘀嗒”
“病人已经醒来。”
我审视自己的位置,发现原来自己才是病人。
戴金色铭牌的大夫与护士围过。
我的身上插有呼吸管,手背上嵌入了细细的针管。
右脚踝被打上石膏吊起来,像一具无法挪动身躯的尸体。
意识混沌的空当,医生对我说话时嘴巴在张合,耳鸣尖锐地刺激我。
越过他们的肩膀,我看到对面落地窗坐着的人。
一个穿着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像助理。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拿起手上的电话。
嗡嗡的说话声,耳鸣仍在持续。
混乱感、痛苦和绝望围绕在我脑内,无意义使人乏于开口。
最后,我看见,落地窗外绿色树叶透光,轻轻摇曳着。
大脑里那条神经咔地停下来。
我也许是在做梦。
“你把积极情绪的任何表达都理解为权利的交出。”
“你发自内心的痛苦让你妄图抓住任何稻草。”
“我该为你做什么?”
我开始哭泣,我试图告诉梦:我不知道,这与我无关。
不时会有一个低沉又温和的声音出现。
“不要焦躁,马上就能醒来。”
我不知道那是谁,声音太温柔了。我知道那是谁,因为他常年的老烟嗓。
我再次醒来时,是正午。
不变的病房,安静到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耳鸣完全消失。
医生站在床旁,正填写表格。
那个戴眼镜的西装男,站得稍远,等候一样看向我面前的男人——
他年龄三十岁出头,面容俊朗,介于年轻劲力和沉静之间。穿白色的衬衫,肩膀很宽。
他的鼻梁很挺。薄薄的阴影打在人中的起伏上,嘴唇抿着,黑眼睛扫视着我。
“··· ···”
医生抬起头,“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有几秒钟的沉默。
后知后觉地,一瞬间莫大的孤独感、无助和对未知的恐惧袭裹着我。
医生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病人,公式化地微笑一下,尝试安抚我的情绪,“不用担心,你昏迷时照的影片显示你的记忆算上不算太严重,属于局部性失忆。”他低头看了眼单表,“不过我们还需要实际确认下是哪部分记忆遗失——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 ...白——茵?”触碰嘴唇的音节衔接像拗口的词汇,又哑又尖锐。
医生朝夹板报表上打了个勾,“知道你家在哪吗?”
“··· ···”
我摇摇头。
在接下来的询问,我很快发现自己忘记很多生活的细节、我的交际往来。
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父母是谁,我的朋友长什么样,但我记得自己的工作。
“江先生,白茵的海马体也有部分损伤。好在这种情况属于社会关系认知缺损,容易恢复。”
他的身子往后靠,手指轻轻敲了下扶手,开口道“这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记忆能力和大脑的语言学习功能?”声音深沉醇厚——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医生想了想,“多数情况下,这种局部性失忆是会影响短期记忆力,不过我们需要在具体的场景下测试··· ···”
“接下来可以为她安排些记忆恢复训练,”医生看向不远处坐的西装男,朝对方点点头,“需要一些白茵工作所用的用品。”
对方嗯了一声。
医生最后指了指我吊着的石膏,朝我说,“轻微骨折,目前来看三周内卧床都需要小心。另外,你的体质不算太好,晚上可能会有剧烈的痛感。”
门关上后,只剩下了我和他。
一直潜在的压力促使我变得焦躁不安,看看他,看看落地窗。
新生绿叶在微光里平静的摇曳。
那是一种让我习惯性痛苦的感觉,如同过去我每个早晨醒来后看到太阳升起的绝望。
我终于还是费力地去直视他。
你是谁?
我想这样问。
我忽然看到他皱眉,隐约泄露出一种压抑的心疼。
——好陌生啊。
他忽然用力地将我的揉进怀里,力道大的我快喘不过气。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烦躁地要推开。
——啊。
我的动作慢下来。
就是这种痛感,快喘不过气的感觉。
胸腔震动着,他声音很低,“知道我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在想什么吗?”
“··· ···”
“我当时很害怕。”
“在想,你要就这么没了,我该怎么办。”
他应该是个事事都能掌控的人,就算出了意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挽回损失。
他会像我这般脆弱,而忙于表达自己弱者的情绪吗?
但我看到了他的无力、脆弱。
他害怕失去的那个东西对他重要吗?
察觉到我的哭泣后,他把我抱起来。
“铃铛?”他的声音又变回平静了。
“看着我。”
他的的声音总是平稳到让人不自觉信赖。宽阔有力的肩膀,身上淡淡的烟味,是我在这里寻不到路唯一熟悉的东西。
他的手臂拢上我的后背,轻轻地拍着。靠近我的耳畔,“都没事了,我在。”
低声哼唱着哄小孩子入睡的乐曲,我婴幼年睡不着的晚上,抱着我走在抄手走廊,轻轻地摇晃。我尚且不会走路,抬头看得到他,还有他头后的吊灯在发着昏黄的光。
皎洁月亮上的驳纹,断裂的枯竭泥土。
“……你是谁。”
有那么一秒,他的身子明显愣了愣。男人和抱着婴儿的少年的身影重叠,迟疑地看着我。
然而,他随意地笑了笑,“想不起来没关系。”
我试着满脑搜索关于他的任何线索。
……江,沉江……宗猷……什么沉麟。
“江,”我抱住他的腰,十分笃定,“江猷沉。”
他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但不是狂喜前的迟钝,而像··· ···一种冒犯。
看到他神色后我马上后怕地往后退。
但他低低的笑意快溢过嘴角了。
他的眉毛冷硬冷硬的,很多时候说话语气也带着一股冷冽气息,这种笑像反差。可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把我再抱的更紧,“嗯。”
“……”
我这时才敢试着问,“我不能这么叫吗?”
“喜欢怎么叫都可以,”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有点痒,“你以前更喜欢叫另一个称呼。”
我想了好久,久到护士进来把药放在桌上,久到日光从窗棂一尺尺移下。
他喂我吃药,动作熟练地像我常年是个病人。
吃完药后,他卷了卷衬衫袖角,拿起一本书读。
而我还在想对他的称呼。
“宪哥哥!”想起来了!
我从床铺间坐起来,欢欣地看向他邀功。
“……”如愿地,他抬起头,给我奖励一样地摸摸我的头,“对。”
-她是山坡上残骸废墟里的幼虫,填满了山谷的阴影,是被命运的抛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