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就这样凝望着彼此,嘴里欲言又止的他冷冷地看着我;他的每一寸动作,彷佛全被我的问句给冻结住。
「告诉我,何阎骏…」
他垂下双眸,静静地看着紧攥着他的那双手。
沉默了片刻,何阎骏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并顺势地将手从我掌心抽离。
「我明白了,」我冷眼望着不肯直视我的他,语调里不带有一丝温润:「我不会再问你任何为难人的话…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话语至此,何阎骏才将垂荡的目光,重新投向我。
「就算我以後不在这里了,也别让自己孤单一个人…」
这句话,并没有经过脑子层层地过滤,不全然理性,也并不感情用事。
只是当我意识到所有来过这木屋的人,最终都不会久留,只剩这男人独自咀嚼着往後的每一日,就觉得莫名地舍不得。
何阎骏听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他眼里的悲怆扎弄着我的身心,而我却没有勇气,去安慰眼前这个我终将离去的人。
「我累了,能让我睡…」话未毕,何阎骏便俯身紧紧抱住了我,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微弱颤抖着的身子,用力地蔓延着我身上的每个角落。
「对不起…」何阎骏抖着嗓音,悲伤地重复着:「对不起…」
「…你怎麽了?你在哭…」
「对不起,高彩玥…对不起…」一句句的道歉酿着他的泪水,递入了我的耳畔。当时的我并无法理解这些「对不起」的意涵,我只知道,我不希望眼前紧抱着我的你,哭得这麽难受。
***
「袁医生,你这麽慌忙是怎麽回事?是在担心傍晚的研讨会吗?」上午十一点,坐落於美国洛杉矶的医院里,精神科医生们捧着病例,在长廊上快步地奔走着。
「研讨会,研讨会哪里重要,我要立刻赶飞机回台湾。」女医生将手上的病例往柜子一扔,拾起随身物品就要往医院外奔去,慌忙之中,掉落於地板上的工作证,被前方的精神科科长一脚踩住。
「袁芊桦,」科长说着,边是弯下腰将工作证捡起:「你想丢下研讨会去哪啊?」
那名急忙想离开医院的女精神科医生,正是袁芊桦。
她无奈地撇开了头,没有成功跑出医院的她,脸上挂着满满的愤懑。
「工作证戴好,研讨会的时候要靠这个识别呢。」科长瞪着眼前逃跑未遂的芊桦,缓缓将工作证戴回她脖子上,此时,芊桦也不甘示弱地反握住科长的手腕。
「我在台湾的病患出事了,我得回去。」
「…出事?台湾只有你一个医生吗?研讨会是你说翘就翘?你把医院当游乐场吗!?」科长当着所有人面狠狠骂着,丝毫不让芊桦有回嘴的余地。
袁芊桦握着科长的手不停颤抖着,心慌的她没忍住泪水,哽咽地说着:「算我求你了,科长,就这一次…我得回去…」
「免谈!多少精神科权威都会出席,你身为首屈一指的代表,没出席会议你让我面子往哪摆?」
「求你了…科长…」芊桦眼角的泪滴倾泻着,苦苦哀求的她直直地跪在了科长面前,娇小的身子没有一刻停止发颤。
从前一直很强势的袁芊桦,突然表现的如此脆弱;大小事都不会让他轻易流泪,而这一次却哭得如此凄切。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吓得无法言语。
「你…你别以为这种方法能让我心软…!研讨会结束还一堆病患等着你,难道你想因为一个在台湾的病人,放弃无数生命吗?…你不用想!」科长硬是说着,但因为芊桦的举动而动摇的神情却表露无遗。
语毕,科长快步从袁芊桦身边走开,一旁的同事焦急地上前扶起了跪倒在地上的她:「芊…芊桦,你没事吗?」
「不可能没事…」无法使力的袁芊桦倒在同事的怀里,悲苦地说着:「他...他不仅是一个在台湾的病患…」
「芊桦?」
话未毕,她用力地将头埋入了同事的胸膛里:「…他是我的一切…我的全部啊!!」
因为难受而止不住的哭泣,狠狠地洒落了出来,每一滴泪珠都在喧嚣着袁芊桦的不舍。
「骏…我会去找你,拜托你坚持住…」这句话紧压在她的心里,悄然无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