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已全部亮起,为城市带来温柔的明亮。黑色轿车平稳开在宽阔的马路上,正经过一个斑马线,司机微踩刹车等待行人通过。
贺承煊放下资料,抬头向外看。
这是靠近华市市中心的地方,道路两旁是华市有名的小吃街,小店的招牌花花绿绿,情侣朋友携手走在其中,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贺承煊淡淡地收回眼神,又拿起放在膝上的纸张。
事实上,他不需要再看,里面的内容也清楚的展现在他的脑中。
手指渐渐收紧,资料被力道压出一道道折痕。
贺承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是什么样的私心,才会把一室一厅的房子打通了墙,封死了窗,换成了防护力高的密码锁。最后把一个女孩子囚禁在内,六个多月从未见过房外的风景,连邻居都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人。
囚禁、虐待、欺骗,余惜然遇到这一切的时候,甚至还不满十八岁。
那是流一滴泪,都会让他心口发烫的余惜然。
知道这些,快让他发疯。
贺承煊沉声道:“陈熹。”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转过头,应道:“贺董?”
“这份资料,模糊掉惜然的身份,给黄平春送过去。”
“好的。”
助理快速回答。
黄平春是清南省教育厅的厅长,一旦这份资料由贺董这边送过去,陈茗茗的工作必丢无疑,甚至再也不会有学校录用。
这份资料是经他手送到贺董手上的,他也大致看过其中内容。他为余小姐的遭遇感到同情,觉得陆益华陈茗茗夫妻简直不是东西。
他能理解贺董交代的任务背后的含义。
可他还是有些疑惑。
如果余小姐真的那么憎恶二人,和魏允声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收拾他们了。
陆益华家中虽有点小钱,但跟魏家是完全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较的。
陈熹看了一眼后座的贺承煊,他的面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阴沉。
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不过是个特助,没有资格左右上司的决定。
贺承煊静静地坐着,内心仿佛有一颗钉子,对准心脏一下一下的戳。
戳得不深,细小地冒血,却疼的眼眶发酸。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接到她从海市回来的那天,在医院里的场景。
“小姑娘年纪轻轻,要爱护自己一点啊。你看你原来的伤口,都留下痕迹了。多不好看。”
“以前的不……”
那天在医院里,余惜然是不是想说,以前的不是她割的?
可是在当时,谁都没在乎。
贺承煊轻按胸口,好似这样就能让疼痛稍微缓解一点。拿出手机,开始给余惜然发短信。
“吃饭了吗?”
发出后随意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贺承煊不禁开始嘲笑自己。
迫切得忘了找一个好点的理由。
如果可以,他更想见她。
*
“吃饭了吗?”
余惜然刚回到家,手机便闪烁一下。
她看了一眼,将手机丢到一边,走进画室。
对她来说,画室就像一个安全区,周围挂着的都是她笔下的灵魂,会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不在乎地上的水彩油墨,余惜然直接躺在了地上。自己稚嫩又天真的发问,一遍遍的在耳边回响。
“老师,你真的能带我逃走吗?”
“老师,太谢谢你了。”
“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
“老师,你是骗我的吧。”
余惜然还记得那个贫穷的山村,他因为调研住进隔壁村民的家,第一个接受心理调查的就是她。
她忍不住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陆益华在调研结束时,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在灰暗中求生时,突然出现一个可以将她带离泥淖的人,就像一束光。
那个时候多兴奋啊,所以她义无反顾的走了。
陆益华离开乡村,开始快速的赶路。她蜷缩在陆益华的行李袋中,像货物一样被放在三轮车的后座。颠簸的山路起起伏伏,却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痛也不敢叫。
因为带着她,没办法坐火车,又不敢坐汽车,怕遇到来往的村民。陆益华在最近的县城包了一辆车,绕远路开了四天才到海市。
当她走进陆益华的家,是带着虔诚对他鞠躬。
向他承诺,以后一定会报答。
那种感激还存在于身体里,逃离的兴奋和战栗融进她的骨血。
即使最后意识到,陆益华根本不是因为同情而带她走,只是因为想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只能依靠自己的女孩。
即使这种虚伪的感情让她恶心。
她还是谢谢他。
至少,带给她另一种命运。
但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
手机迟迟没有反应。
贺承煊捏着手机,神情在暗处不可辨析。
他已经发了四条信息,可余惜然一条都没回。
这不是余惜然的风格。
余惜然是个很害怕孤独的人,手机总是不离身,即使没有短信和电话也会时时带着。
以往发短信给她,两分钟内必回。
这不对劲。
“陈熹,问问盯梢的人,惜然在做什么。”
“好的。”
贺承煊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这是他每次等待余惜然短信时习惯的动作。
前排的陈熹在低声询问情况,可贺承煊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的眼睛不断看向陈熹,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提前得到一些消息。
良久,陈熹终于挂了电话。
“贺董,余小姐八点半去了云记餐厅,但是没吃饭,坐了二十分钟就走了,现在已经回家了。”
“为什么没吃饭?”
陈熹迟疑道:“因为余小姐好像在云记碰到了熟人,闹了不愉快,哭了,还拿东西砸了对方。我让他们给我发对方照片——叮。”
手机轻响。
陈熹刚准备打开,只见一只手从他手里直接将手机截过。
贺承煊打开图片,对方赫然是陈茗茗。
心中的不安落到了实处。
上一次见到陈茗茗,余惜然去了海市,带回了一手的伤和崩溃的状态。
这次呢?
这次他能来得及做一些事吗?
“去兴水公寓!”他突然绷着声音说道,“抄近路走!”
司机反应很快,转弯灯一打,车子便向右边驶去。
余惜然精神状态很差,如果她再次走极端呢?
一种恐慌渐渐在他身边环绕,让他很焦躁。
贺承煊开始给余惜然打电话,一遍遍的打,漫长的等待音一声声地响,但对方一个也没接。
接电话,余惜然。
接电话。
只要你接电话,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
没有存稿的结果……
就是十点半才能发文qaq
么么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