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检查和处理后,她在傅凡的陪同下回了家。
两人本来是要外出吃晚饭的,经历了这一切谁也没有心情了。
傅凡坐在门口守着她,隔着一道门,听见乔雪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以为乔雪会哭,但她没有。也许她在哭,只是因为禁言咒发不出声音来。想到这种可能,傅凡觉得嘴里的糖都有点发苦。
没过几天禁言咒解除后,有人带着乔雪来到了特别调查部的一间办公室。
或许同情她的遭遇,对方安慰她:“不用担心,诸部长人很好,只是要问你一些问题。”
乔雪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落地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跟别人打电话,见她进来也没停,示意她找地方坐下后又接着通话。
“我知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你让我拿一个小姑娘怎么办。”
“别担心了,我有分寸。”
“先这样。”
他打完电话,转身朝她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他肩宽背展,黑衬衫下包裹着有力的肌肉线条,笔直的西裤在膝盖处浮现褶皱。面容长得很英俊,丹凤眼鼻梁挺直,嘴唇微厚,带了点肉欲感。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人类。
他两个瞳孔的形状不一样,一边是圆的,而另一边是竖瞳。
或许是察觉到了乔雪在看他的眼睛,他坦然道:“吓到你了?戴了一天隐形眼睛不舒服,你要是害怕我就再戴上。”
乔雪没想到他这么平易近人,赶忙解释:“不是,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好奇。”
他不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开门见山:“你知道那晚见到的人是谁吗?”
乔雪摇头。
“根据我们现场的调查和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是路西法。”他说,“具体还要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我在这里呆不了几天,如果最后证实了对方是路西法,你有可能要跟我走。”
乔雪哦了一声,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身不由己,没有什么是她能拒绝得了的。
“通常我会觉得欺负小姑娘很有乐趣,但你实在被欺负过头了,今天就先放过你吧。” 诸山看出来她沉默的抗拒,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乔雪也听不出来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她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
他笑起来,好像为了证实刚刚的话只是玩笑而让她安心。
乔雪勉强跟着笑了一下。
”路西法的每次降临都是灾难,”笑完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实话我不爽他很久了,地狱人间天堂,三个世界一个规矩。天上的那些还算守规矩,地下的大部分也还行,就他路西法是个刺头。”
乔雪听的有点呆滞,觉得他说话太接地气了。
“其实平常也还算相安无事,”他喝了口茶,“但是圣子,也就是你出现了,他就跟发了春的猫一样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那么恐怖的存在让他三两句形容的居然有点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乔雪实在心情复杂。
诸山话锋一转:“虽然他不怎么聪明,但力量却是实打实的不容小觑,人间承受不住他的降临。”
乔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跟他去地狱的话,是不是就——”
“小姑娘,”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他翘起二郎腿,声音不高不低地打断了她,“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人类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求生欲都被你糟蹋了。”
乔雪被他教训的抬不起头。
“把头抬起来,”他说,“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说服你自愿为人类牺牲?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乔雪看着他,几乎被他说的快哭出来:“我、我不知道你是谁。”
“哦,”他笑起来,“我还以为有人跟你介绍过我了呢。”
乔雪声音微弱:“有人告诉我你人很好。”
“一听就是在拍马屁,你肯定不会信吧?”
“啊…”乔雪含着泪无话可说。
“怎么,接受不了现实了?”
乔雪摇头。
“那你哭什么。”
乔雪下意识摸了一下脸,果不其然摸了一手泪。
她对着自己的手呆滞了一会儿,彻底崩溃了,捂脸哽咽起来。
对面没有了动静,她听着自己压抑至极的哽咽,那声音几乎是从她喉管里挤出来的。她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压抑哭泣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心脏都供不上氧一般抽痛起来。
克制到最后实在挡不住决堤的泪意,她索性痛哭起来。
诸山两条长腿翘着交换了几次,对面还没哭痛快。他抓了盒抽纸坐过去,乔雪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脸埋在纸巾里,单薄的肩膀颤抖着。
他拍着乔雪的背,让她哭的感觉自己嘴里都发干,他呷了口茶,在乔雪背上的手也开始不那么和善起来。小姑娘身材纤细但骨肉均匀,摸起来的手感跟玉一样温润。
在安抚变味之前他收回手,乔雪的哭声也逐渐止住。
“对、对不起。”她几乎要打起哭嗝来。
诸山把手搭在她身后沙发上:“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乔雪擦掉眼泪,眼睛哭得红了一圈。
“我还是欺负你了是吗,”他坦诚道,“是我不好,没忍住。”
他的道歉听起来也奇怪的不像道歉。
乔雪哭了一场,也算发泄了一下最近的种种经历。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么失控,但在他面前大哭过一场,她莫名觉得对方亲近了一点。也许是毫无防备的时候领了他递抽纸的好意吧。
诸山拨开黏在她脸边一缕被泪湿的黑发:“哭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小姑娘就要经常哭一哭才能排毒,总憋在心里那叫养蛊。”
乔雪咬着下唇,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诸山看了一眼来电,对乔雪道:“路西法的事你不用太担心,人间没那么容易被他玩儿坏。至于跟不跟我走的问题,最后决定权还是在你。”
他笑起来时不像一般人会变得柔和,那双丹凤眼反而更显得锋利,笑还不如不笑显得平易近人——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不能剥夺你的自由。”
乔雪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对着走廊脑袋发懵,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东西,只记得自己大哭了一场。
她毫无头绪地往前走着,想离开这里回家静一静,刚走到电梯门口,就跟电梯里的亚瑟狭路相逢。
她后退了两步,宁愿等下一个。
但亚瑟却用手挡住要合上的电梯门:“进来。”
乔雪摇头。
或许是没想到她还有胆量拒绝,亚瑟愣了一下,直接伸手把她扯了进去。
“伤好了吗?”他问,低头看着乔雪单薄纤细的背影,发丝间露出莹白的耳朵,黑白对比太鲜明,引得人不由打量。
乔雪紧贴着电梯另一边,他一说话,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个荒诞又色情的晚上。
“好了。”她身上一堆伤,也不知道亚瑟问的哪个。
她神色戒备的像草丛里的流浪猫,眼圈发红,看着就是一副饱受欺负的模样。亚瑟舌尖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津液来,有股含住或者咬住点什么的冲动。
他咬住一支烟,不明白自己非把她拉进来干什么。
愧疚?道歉?
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室内不让抽烟,但他瘾犯了。
“那天晚上的事,”他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看着乔雪发红的耳廓,他喉结动了动,“我向你道歉。”
乔雪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