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善法二十二年,春日,神宫殿。
随着日出日落,朝霞夕阳更迭。
春夏交接的盎然生机一扫冬日里懒散的惫怠气,柔柔的风儿捎着喜讯传播到大街小巷至宫内都斛,民间许多门户的红纸还没撕掉,年节的痕迹尚存。
眼看着,这宫里头又要有大赦邢牢,百姓贡享三年的祥瑞喜事。
天家恩泽,民间与有荣光。
春日宴呵,绿酒一杯歌一遍,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阮泠兰强行想改改这词,改成全愿她心想事成,身体康健。
... ...
日子过得太快,已经是三日后的婚礼之期。
阮泠兰既没有期待,更无欢喜,心里倒是不怎么惆怅,只是觉得寡然无味麻麻赖赖。
浑身懒洋洋地没骨头样,上次菩萨佛主做的她两天都没能下得了床,吃喝都在榻上进行,拉撒也要人伺候了。简直如同个废人。
被宫人奴仆们恭顺又强制地按在镜前一直装扮到了现在,那架势,似乎准备给她打扮成个神仙妃子才肯停手。
她虽然已经与菩萨佛主做过不知道几回了——从前前日开始,他下朝回来,两人经常是谈着话就不知怎的谈到了床上……,被那双手一抚摸,她就浑然忘我……着了魔一样。
那双绀青眼里的光彩夺目而具有蛊惑性,等到意识回神时已是从里到外吃了个干净。
可是阮泠兰心里,在快感最炽烈的时刻虽吐露过情动之语,在欲望疏解以后,愣是没对他产生一点爱意,从这点上,她真是心肠够坚硬的......
平心而论,若这是现世,她能与这样一个男子相伴一生,绝对是满足了的。
明世藏佛主是那样一个完美的男人,也是个完美的情人。他拥有和创造出的一切足可打动世间女子,可问题就出在,这可是个攻略世界。阮泠兰把一切分的太过清楚。
绝不做无意义的假设,更不让自己有那些无谓的情绪干扰。
她瑧首低头,打量起镜子里映出的自己。
秀眉微扬,石青黛螺描募勾勒的细微,眼尾被绯红与明黄晕出一抹。
戴着一顶高高长长,看起来很奇怪但又古艳庄重的冠帽,这种帽子叫做"罟罟冠"。是贵族女子在重要场合会佩戴的,但自己头上这顶明显比起那些要华丽复杂更多。
阮泠兰那种古典与清甜所糅合的复杂美感,被发挥到了极致。眉心一点花钿,冶艳卓群,如一泓潺潺流水的碧湖,有着不知深还是浅的风情。
当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身上的嫁衣用料矜贵做工复杂,还带着淡淡香气,伺候她的宫人邀宠似的告诉她,这是十几种名贵的花与香料熏香出来的气息,盈着喜色的眼里还透露了不少别的讯息。
阮泠兰猜,这香气或许和床第之间的助兴有关系……
明世藏佛主真会玩啊……,变着法儿的弄她。第二天该干嘛干嘛。该处理政事一点也不耽搁。
她竟然没太感觉到羞涩,这几天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数也数不清,心还未完全靠拢,身体与身体确实十分的熟稔起来,往往他一个动作她就知道是该抬腰或是躺好,和谐无比。
该说得说,天底下的情人都这么和谐的话真是好,简直不要太好......
婚殿早就布置妥当了,只是婚礼这天礼俗极其的繁重费劲。
因着明世藏佛主即是大卫朝的佛主阁下,身份尊贵,同时还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先天菩萨转世,无人轻视,更没想过从简。
婚典当天的场面锣鼓喧天,张灯结彩,要多热闹盛大就有多热闹盛大。
朝中与他交好的朝臣不在少数,即使只是为了捧场赚个人情的都多多益善,阮泠兰不必招呼这些,她只需要行了和合礼后在殿内居所等候即可。
算得上十足轻松了,但对莲度母妃的要求也是有的,她从早上到现在肚子里就空空如也,饿的是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等到殿内的婆子宫人都走了,门被轻轻合拢带上,她悄无声息的下床,像只猫儿似的静悄悄——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人,她得要填饱肚子啊。
殿里安置了一张桌子,地道的年份黄花梨,上头摆着一盘盘珍馐佳肴和糕点水果。
哪怕今晚上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饿的晃晃荡荡上路,投胎也投不了个好人家。
心里恨恨想着,她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拿了块枣泥山药糕嚼起来。真别说,这味道不赖,甜咸口的,润而不腻,绵软香甜。还有内馅里头裹着的——是绿豆沙馅。
幸亏不是黑芝麻馅,阮泠兰特别讨厌黑芝麻馅的食物,总感觉有股子药味儿。
刚刚那年纪不小的婆子,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似艳羡的斥退旁婢,给阮泠兰看了本封皮金光闪闪的还带图文讲解的册子。
里面是讲解明妃度母与佛主法王行双修之礼时交媾的姿势体位,非常细致,颜色描募的很到位——她没想到这个都是有着严格要求的,阮泠兰想起之前与明世藏佛主啪啪啪时候的姿势,留意了册子的图,果然是有重合的。
这男人深沉缜密,面上八风不动的,却连性事之中都未曾松懈失智过。
脑里还能冷静构想着姿势与她一一的做过,达到最好效用,就好像——她是一味药,要慢慢烹煮出她的药效,供自己吸收......
... 可怕。简直不是人,哦对,他确实不是人。
阮泠兰吃了一块糕点,喝了些水润润嗓,眼睛在面前的盘子里挑挑捡捡,这是糯米八宝鸭,这是金玉满堂,这是鲍汁酿干贝蟹粉,还有一堆她叫不出来名字的菜肴。简直是色香味俱全的勾动她的鼻腔,食欲迸发。这桌子菜放在这儿其实就是留给新婚夫妻的,但通常是摆在这儿好看的,没有几对新人会去真的吃,新娘为了凸显自己的家教与恭俭更加不会去碰。
可阮泠兰不一样,她从早上粒米未进,只靠喝水勉强撑到了现在,肉体凡胎的要她饿着肚子等——待会儿可是还有一阵酷刑要受呢...
不吃些东西,她指定会晕厥过去的,什么家教啊,礼仪啊,现在对她来讲都是狗屁。
于是她拿起镶雕花金饰的玉箸,直接向眼前最近的一盘菜夹去。
吃吃喝喝,好不自在,感觉不再那么心慌了,阮泠兰就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桌上几盘菜动过的痕迹也很文雅,并不怎么明显,她自认为自己摆的也算不错。
又悄悄回到了床上,佯装本分守纪的坐好,头上的冠帽顶着薄红轻纱,随着圆窗吹进的风飘飘忽忽。
静夜里,只她一人双手放置膝上坐在殿内,森凉凉的。
忽的,外殿的水晶帘子被人掀开了,泠泠声响,珠子互相碰撞,明世藏佛主面色如冷月淡笑步入殿内,今日看着依然端雅玉般质润。
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略打量过轻易察觉有动过的痕迹,佛者仍缥缈的笑,眸子华彩变盛。
“ 一个人在这闷否?”低声问道。
“还好...听着外面热闹,有点闷。”她抬眼看着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烛火映着闪亮亮的。
这一刻,她竟有着莫名的少女遐思与魅惑,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目光望了过去,要他与她对视。
快动心,快动情,阮泠兰在心里祈祷着。
“嗯,今后不叫你这样苦闷的等着本座了。”佛者状似感同身受的点点头。
又看着她活泼的眼睛含笑道,“眼睛是怎么了?不舒服麽。”
“咳咳咳...没什么没什么。”阮泠兰尴尬咳嗽,把心直接收进了肚子里。安分守己的不作声了。
真是白使那劲了。
“今夜是我们的婚礼,乖合檀,该将你——尽数交于本座,可害怕?”他含笑温柔地叹道,语气缠绵悱恻。
斜飞入鬓的眉峰一挑,如同一个温柔却剧毒的陷阱,等她进入。
阮泠兰一时没理清他说的何意,该得到的...要是指的她的身体…
不是……早就被他得到了吗?
他说的该不会是……双修之夜要取走自己身上拥有的,他曾提过多次的丰沛灵力…
这东西,要怎么给他?给了他自己还能活吗…她想拒绝诶……
夭寿!这一刻终于来了,她无论说啥不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不到这么久的努力挣扎,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她还是免不了要光荣牺牲的命运,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泠兰泪满襟...
他妈的,这王八蛋不是人的慧瞻藏菩萨!还想叫她自己乖乖答应着赴死...
她还想笑着活下去呢,阮泠兰内心无语凝噎,无话可说。
本来周身遍布温柔慈爱的佛主此时面容阴鸷诡谲,殿里起了低低的风,表象的一点温润浸了墨汁似的沉郁。
她无法抗拒这样的他,不敢答声,更不敢转身逃跑将后背面向他。此刻他比嗜人血肉的猛兽还要恐怖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