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失控于彼此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吻。
她和吴宣仪藏在后台狭小的楼梯间里筑出一段青涩笨拙的梦来,梦落到她殷红的唇上,落到宣仪比她小巧一些的手里。吻结束的时候傅菁还在喘,吴宣仪两条手臂牢牢悬挂于她肩颈仿若一尾蛇锁住她心里无所遁形的慌张和狼狈。
“你亲我,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我、我没有!是你亲的我……”
“好,那我对你负责。”
她轻轻地蹭着傅菁的鼻尖,深棕色的眼瞳像一块初开磨的璞玉,里头有温柔、欣喜和一种近乎恶作剧得逞后的顽劣。
傅菁不敢再看她。
宣仪太漂亮了,是再昏沉的灯光也模糊不了的精致轮廓。她就像落日消失前的五分钟,天是猩红色的,野蛮、锋利,整个又要命的性感。傅菁不是艺术家,但她懂美,也懂得这世界上从不乏有人愿意为了美而头破血流。
但她到底还缺了点把命搭进去的勇气。傅菁盯着吴宣仪的眼睛——亮得似有银河倾倒。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蹑手蹑脚地抛出回应,声音轻得几乎要从空气里溜过去。
她说吴宣仪,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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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岁的傅菁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东西了。团队及个人发展,连轴转的行程,悬而未定的计划,颊边冒出的一颗痘也切实占去了烦恼的一席之地。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和吴宣仪之间这段莫名拉扯出的荒唐而不切实际的关系。
只在偶尔的午夜梦回间迷迷糊糊地朝着空无一物的墙面抱怨,拒绝的字句明明清晰响亮,却还是被八面玲珑的姑娘钻了她心头的空子。
傅菁:哝,大意了。
可她还是得把两人之间那点不可见人的隐晦秘密,藏得再好一些。
见面前要乔装打扮,发信息要避人耳目,近乎谨小慎微。反观吴宣仪,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做派,也从不吝在公开场合坦诚流转眼波里若有似无的深意,衬得她傅菁像个掩耳盗铃的贼。大小姐无愧家族是业内中流砥柱,懂行会玩深谙圈中套路,拿捏她不比拿捏一只蚂蚁来得困难多少。
傅菁总在私下里对着自己耳提面命——她和吴宣仪,是清清白白的肉体纠葛。
没的感情。
……
“吴宣仪,你要是烦了就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她把话说得事不关己,半截眉毛嚣张地上挑,提前把一个薄情的角色预演得惟妙惟肖,可汗水偏又不断往外冒,语气软乎乎的,是被谁抓到都无可辩驳的罪人姿态。
“我要是舍不得呢?”
“你不可以。”
傅菁那向来不算太通透的脑子在这事上倒是敞亮坦荡得很,如果横亘在她和吴宣仪之间的是一道感情和面包的选择题,那么她选择红。
她姑且做到了一半。
组合出道未及半年,和所有正值人气攀升期的偶像团体一样被各种琐碎的舞台活动广告代言占据了日常的全部,吴宣仪忙起来也一样可以仿若消失一般彻底匿迹于傅菁的生活里。
她为了演唱会筹备日夜浸泡在舞蹈教室的时候,吴宣仪正在不知飞往哪个国度的夜班机上争分夺秒地补眠。她们之间唯一那点淡薄的联系都来源于朋友圈闲时的一张自拍,一组风景照云云。
Rocket Girls第一场巡回演唱会的终点站在香港举办。
这个不速之客唐突地拉开帘子闯进来的时候,傅菁正侧着身费力地解腰上的麦克风。她刚在后台仓促地练习着演出里的一支独舞,嗓子眼干得发紧,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吴宣仪就这么站定在狭窄的过道上,隔着后台凌乱的陈设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瞬也不瞬地擒住她,眼神似碳火般明亮肆意。
有人惊讶地和她低声打招呼,小吴总只是点头示意,态度疏离得不同往常。她们上一次见面是一个多月前,在吴宣仪临时入住的酒店。傅菁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成员,疑问一时间铺天漫地,而她只能任由皮下血液兀自沸腾,任由藏在胸腔里的悸动和慌乱马上挠破心口。
后台的白炽灯昏暗闪烁,但不影响她发现吴宣仪换了个新发色。红栗色的长发衬着底下一张白净严肃的脸,娱记笔下的小甜心敛去笑容时颇有几分威严。她走过来时带着些微的喘,看起来不似以往那般永恒从容淡定,傅菁没来由地觉得新鲜,吴宣仪竟也会慌?
她在慌什么?
“你怎么来啦?”
她一边把麦克风解下来,在人来人往的后台过道里维持着稀松平常的语气。可吴宣仪没答她,走近时傅菁发现她今天只化了淡妆,眼底乌云密布,显得阴恻恻的。头顶的贝雷帽歪歪斜斜地杵着,随意套了件蓝黑色的格子衬衫,宣仪身上浸染着屋外的凉意,傅菁一低头似乎就能瞧见她黑色靴面上蒸腾的水汽,由里及外透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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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认真的么?!”
吴宣仪在傅菁不可置信的眼神和惊呼中把她和自己塞进了一旁狭窄简陋的更衣间里。她单手落了锁,在几乎只容得下一只手臂的空间里跌跌撞撞地和仍在状况外的人亲吻,近似嬉戏又坚定地追逐着对方闪躲的唇。
“等…吴宣仪、等一下!”
傅菁瞪她,自以为狠厉非常,口红狼狈地晕染在唇角,上了妆的眉眼焦虑地蹙着,却和眉梢的痣一道诉说着别有风情。宣仪忽然笑开了,一改方才六亲不认的架势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她圈抱着傅菁纤瘦的腰,依偎着,像下定了决心在对方怀里筑巢的小鸟。
“嗯?”
嗯个屁。
“吴宣仪,我一会还要上台,你别闹行不行……演唱会结束后我去找你,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傅菁被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身后是让她的窘迫一览无遗的镜子,她在腹背受敌的境遇里慌忙组织语言,试图打消吴宣仪满心满眼的坏主意,就差喊妈妈了。可那颗脑袋流连于她裸露的锁骨处,鼻息嚣张放肆,像一支即将倾倒的花瓶,瓶身里的花枝尽数向她攀来。
痒。
“我看过歌单了,按照solo的顺序你在第8位,我们还有大概25分钟……”
这是重点么?!傅菁一只手越过她拉扯住门边的帘子,近乎欲哭无泪地发现她今晚的演出服实在太便于坏人作恶了。半身西装外套被轻易拉至肘弯,内里便仅剩一件打底背心,而吴宣仪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褪下了她裤裙的拉链。
傅菁试图分神去守卫她落入敌手的裤头,嘴上便被人钻了空子,想狠心咬她,却在落力时径直减去了七分,宣仪轻咬她的下唇,泄露得逞后含笑的气声。她的情人向来狡猾,像是只偷烛花的小鼠,即使被火焰燎了尾巴也不肯认输。
齿关进而陷落,被动向敌人呈上口腔黏软的内里,来势汹汹的进犯者用唇齿碾磨她柔软的唇瓣,贴着舌根翻搅出煽情的水声,像是要把最后的一点呼吸都夺走。她在一场简单的亲吻间就已丢盔弃甲,暴露出自己所有的羞于启齿,傅菁忍不住死死闭上眼。
眼不见为净!
“宝贝,你一副赴死的表情搞得我像是在……嗯,强暴你。”
吴宣仪把她彻底失守的裤裙拉到了膝盖上,她贴着傅菁已经快烧着的耳朵用半长不短的气音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傅菁还来不及稍作挣扎便接收到来自身体最诚实也直接的反应,她攥紧了放在吴宣仪腰间的手,鼻腔里溢出猫一般的喘息,索性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肩窝。
她被一句话撩拨到湿得不行,也不知道究竟是吴宣仪更流氓还是自己。
“你要做快做,废话好多……啊!”
王八蛋。
少女的指尖是苍翠而向下疯长的松针。
尚未完全适应情事的腔道随着异物生硬的闯入敏感而剧烈地收缩着,层叠的软肉严丝合缝地包覆住吴宣仪净根没入的两个指头。傅菁竭力吞咽着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她几乎都能描摹出对方指节的轮廓。宣仪用空着的手指摩挲她的唇,眼里有粘稠爱意,她在她耳边轻嘘了一声,嗓音仿佛白噪音充斥耳膜。
“嗓门太大了,主唱。”
指下的推进受到阻滞,那里缠着她,不管不顾地吞吐热液。吴宣仪轻轻地蹭着傅菁的鼻尖,呼吸间交缠鲜活滚烫的爱与喜欢。
“乖,放松一点。”
“呜……”
她缓缓抽动起手指,感受到指节周身规律的瑟缩,进出逐渐变得顺畅,叫嚣着疼痛的甬道正在一点点被驯服。耳旁不着调的呻吟裹挟着鲜为人知的甜腻,傅菁觉得头昏脑涨几近缺氧,而起伏的胸口又瞬时被另一片温热手掌攫获。
宣仪的手从工字背心紧贴肌肤的缝隙里像撬开蚌壳那般强硬地探入,触及织料裹覆下饱满晶莹的乳肉,指尖餍足地陷落于熟悉的柔软,殷红顶端饱胀发烫,煽情地剐蹭着她指侧一层薄茧。傅菁清隽的背脊向前绷紧成一张满开而漂亮的弓,恰巧撞进吴宣仪的手心里。
她抚摸到宣仪布料下两道柔韧的肩胛骨,它们翕张耸动宛若振翅蝴蝶。
蝴蝶斑斓肆意飞舞,她抓到梦中的那只蝴蝶了么。
“吴宣仪……慢、啊,慢一点。”
她们在狭小而随时可能有人闯入的开放空间里交换着关于爱与性的密语。傅菁总是坐拥自成一派的气场,不开口的时候看起来生人勿近的凛然,而她正带着哭腔喊自己的名字,这三个中文字符在宣仪耳边支离破碎成一道最惑人的蛊。
傅菁原比她高上一些,但此时脱了演出鞋,在穿着靴子的吴宣仪面前就顺理成章地矮了气势。她在性事上向来体贴人,此时却不愿放对方到凳子上坐下,她五官棱角干净清冽的情人抵靠着冰冷的墙面,只能揽着她的脖颈堪堪支撑仿若无骨的身体。耳边的碎发摩擦过肌肤,吴宣仪凑过去啃咬她线条明晰的下巴,被湿热体液浸润而泛白的指节艰难地退出了一些。
“我今天到香港转机。”
宣仪的声音含糊得近乎呢喃,傅菁凭着残存的几分意识努力分辨她话中的含义。填满她内里的物事在腔壁近乎挽留的翕动和收缩中完全退了出去,大脑皮层清晰地感知到几道黏滑的液体顺着她大腿根部往下淌,激起的凉意让傅菁霎时觉得头皮发麻。
“公司海外出了一点问题……”
吴宣仪好像从未轻易显露过脆弱,可她现在垂着眼眸,唇瓣抿成了一条沮丧的直线。抚慰的意味融在无意识揉搓对方后脑勺的动作里,傅菁托着宣仪的脑袋,凑上去寻到那双凉薄却温柔的唇,浅浅地亲吻。
“痒…”
宣仪笑着躲开了,牵着那只纤细的手臂搁置于自己腰间,鼻尖顺着脖颈伏线向下停留在微微起伏的喉节处,声音黏黏糊糊,像含着清晨的水汽,“我零点的飞机走,可能会待上一段时间……你乖一点。”
“不需要……嗯!”
湿粼粼的指面有节奏地厮磨着诉说欲望的穴口,却不急于深入。傅菁极小声地抽噎,眼眶红热像烧着了,也只能攀附着身前稍显瘦削的肩背勉强支撑自己软得仿佛被抽离了脊髓的身体,“不需要……跟我汇报你的行程。”
她的耳畔嗡嗡作响,回荡肌肤相触的真实回声。一张白玉面孔满是昭示着情欲的绯红,置于腰间的手微微内收,半推半就地把自己迎向善于使坏的情人,“吴宣仪…”
本就温吞的声线被灼烧得喑哑而呛人。
“进来……”
“好。”
清癯的双指被潮湿紧致的内里重新温柔吐纳,仿佛被泡在脉脉浪潮里,肌肤上爬满春日的洋流,吴宣仪含住她沉闷的尾音,也不知是在回应哪一句话。
昏暗逼仄的空间隔绝了喘息和所有不成型的呻吟。斑驳的镜面沉默地,不发一语地凝视着黑暗中两具交缠的身体。近乎草率的前戏,缄默的撕咬,挣扎和情人间浓烈的暗语,指节挤进滚烫甬道后榨出的汩汩水声。
队友的名字在外头突兀地响起,调试麦克风,准备道具,整理妆发,此起彼伏地仿佛有意配合着她被一下又一下柔软贯穿的频率。有湿润的水汽凝于傅菁半阖的眼眶里,她在朦胧中收入布帘缝隙后晃动的人影幢幢,在作祟的羞耻心和惴惴不安中被囫囵拉扯至摇摇欲坠的顶峰。
傅菁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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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心神不宁地完成了自己的独舞,面颊在舞台光效下被阴翳与灯火交替撕扯。衣物裹覆的肌理上还带着三十分钟前某些人带着昭彰恶意留下的痕迹。
而待她下台时早已不见了罪魁祸首的身影。
吴宣仪真的飞离了大半个地球之远。就像她们的每次见面,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留下或凌乱或旖旎的收场。
自那以后傅菁总觉得别扭。
演唱会后台狭小隔间里那些大同小异的陈设总让她想起那个混乱又糟糕的一晚,耳边是压抑的哽咽和尖叫,白炽灯下似乎永远映着两具猩红的影子。肌肤下是血液奔涌心脏跳动,她一张脸红了又红,最终还是拎着衣服落荒而逃。
身体近乎本能的真实又赤裸的反应无疑是一个不太美妙的信号。但傅菁学会为自己开解,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就只有这么一个胆大的姑娘和她如此亲密过,产生依赖无可厚非。
但当她开始无意识地计算起吴宣仪离开的不知第几个日夜的时候,傅菁那颗始终高悬的小心脏就像液体溅落明亮的碳火那般开始滋滋作响。
她看到微信朋友圈照片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和火红的发,脑袋里就跑出女孩圆柔如杏的眼,它甜美也热情,眼底宽阔得好似能承载烈焰和汪洋,也纵容身旁过往情人所有拙劣的模样。
一旁的队友第一百二十次试图拿出零嘴和她分享以消遣漫长行车旅途。张紫宁嘴里含糊让她随便选一个,傅菁慌慌张张地刷走手机停留多时的页面,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啊?什么宣仪?
?
她在紫宁怀疑的审视下悻悻地接过一颗陈皮糖,心虚地噤了声,压低的帽檐挡去下面愁云惨淡一张脸。
完了完了。
活了二十四年,遭贼了。
傅菁是个出生在六月盛夏的小孩,性格却与所谓的热情迥异,她温吞,内敛而敏感,寡淡得更似水。而吴宣仪比她更像是个在夏日里诞生的孩子,她是一整座燃烧的山峦,连绵的,没有人能逃脱的,再热烈的火焰到她面前也得自惭形秽。
而这个众星捧月的千金喜欢她、包容她、宠着她、傅菁自诩是个俗人,很难不为此动心。
她曾笃定自己能从这段离经叛道的情感经历中全身而退,所以入戏地扮演着一个薄情寡义的角色。傅菁怕极了吴宣仪那些总是不合时宜又似乎暗藏深意的玩笑话,她权当是大小姐潜滋暗长了二十多年的恶趣味因子作祟,把以她为例的这类泛泛之辈随意地捏扁搓圆为乐。
她面对的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更必须小心翼翼举步为营。 于是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也几乎是刻意要说给吴宣仪听的那句成年人理论公式。
她说吴宣仪啊。
语重心长得仿佛一个老者,“对我来说,所有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
“即便我喜欢你,也是喜欢你好看,喜欢你有钱,喜欢你活好。这些都是必须的条件,你懂么?”
吴宣仪一只手空出来捏了捏她被挤在毛线帽边沿有些冻红了的耳朵,鼻腔里闷闷的,她有些感冒。
“嗯,我懂。”
“但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么?”
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