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承跟着大月族的车队走是准备做药商了,大月地势偏僻,地广人稀,有一些不常见的药材,当地人却很少有识货的,他们又很喜欢汉人的丝绸。
榆城里没有码头,但是隔着五十多里的余杭有码头,一条大江是直贯穿南北的,故此有很多商旅往来。
其承前些日子已经跑了一趟余杭,用所有的钱买了丝绸和茶砖,准备去大月将这批货兑掉。
余杭去了有好几天,商商跟着他一道去的。
如今去大月这一来一回要近一个月,还不让她跟着去。
“商商,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商商鼓着嘴,回身在柜子里翻啊翻,找出一件深墨的大氅。
最近天气很冷,这衣服本打算绣好图样再给他的,如今他要去大月,一路上没件御寒的衣服肯定不行。
其承披在身上,顿觉温暖,大氅的皮毛很舒服,后面绣着竹纹。
“商商,谢谢你。”
这件衣服肯定花了不少钱,其承决心更坚定了下来。
送行那天,商商一直送了好远,一直到出城,问他:“其承,你会回来的吧?”
其承腰间还系着她编的红络子,知晓她一直担心的缘由了,是怕他和青词一样消失不见吗?
“会,我跟着商队走近路,月底一定回来。”
其承上了马,一队人很快驰骋在大路尘起间消失不见。
他回头对着商商挥手,商商举起两只手回应他。
其承走后,商商更不大去医馆了,一心在家里穿针引线为其承做着衣服。
她心想,这也是为了自己好,摸摸手里的布料又滑又软,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肯定抱着不肯撒手。
过了几日,有人敲门,商商去开门却发现不是陈夫人。
青楼鬼弱柳扶风,脸色苍白如纸,挺着明显隆起的肚子。
她没修成实体,靠的是进别人的身子,芝心又是已死之人,青楼鬼每日要费法力维持这具身体的鲜活,幸有商商给的固清丸,本来还能撑几年。
未想她竟是怀了鬼胎,难怪……她虚弱成那样,鬼元都快消失了。
“阿青……”
青楼鬼生前在花楼只有妈妈取的花名,被林员外赎回去了,就一直称作阿青。
“商商,你……我知道我现在求你,你或许也没办法,但我还是求你……商商你这里还有没有大人留下的药,我还不能魂飞魄散……我要把他生下来。”
她两手紧紧抓住商商的手,商商觉着指头都被她捏的疼:“这孩子多久了。”
青楼鬼神情闪烁:“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了。
算算时间,商商有点委屈的问她:“你当时找我,是不是就存的这心思。”
青楼鬼闭眼,一滴泪就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是。”
商商将自己的手扯出来,转头向屋里走。
“商商,我当时找你自然也是因为大人的嘱托。”青楼鬼喊道,她指带给她的那个小圆匣。
“你这么听青词的话,他叫你们好好修炼,你们怎么不听,非要弄成如今这模样。阿青,你现在就离了这具身子,我带你回榆郊去好好修炼。”
青楼鬼连连摇头:“商商你给我药就好了,让我撑过这几个月,孩子生下来我就满足了。”
商商侧过脸:“生下孩子你就会消失,再也不能投胎转世,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现在连你也要走。”
青楼鬼恳求的看着她,一手扶腰撑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身子往下,竟是要跪下的样子。
商商于心不忍,强忍眼眶的酸涩:“你起来,起来我就给你。”
青楼鬼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泛出了欣喜,商商这才有空打量她,发现方才紧紧攥着她的双手已是瘦骨嶙峋,整个人都隐隐散发出死气。
青楼鬼拿了药走了,商商也没心情做衣服了。
她恹恹的躺在床上,一条腿翘在床边一晃一晃。
靠窗照进的暖阳暖融融照在她身上。
商商眯着眼,用手在面前比划光线玩。
忽梦忽醒间,慕然一瞬,有那样一个画面映入脑海。
她睡在枝叶繁盛的树下,阴影盖了一片,偶有漏过的阳光闪闪照着她。
树上有彩凤啼叫,云霞挂在天边,往左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有水鸟点过,水如镜面般平静。
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商商一怔,清醒了过来。
那是哪里,这画面她从不曾见过,那里的风景看着也不像是榆郊。
商商脱了鞋子将自己团成一团,挤在墙角。
想着想着,睡着了。
十二月底,其承还没有回来,榆城下起了大雪。
商商想去找他,被陈夫人拦下,外面大雪茫茫,大月又难走,怎么找?
商商难受的躲回屋里,使劲闭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又过一月,天气放晴,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鞭炮也都已经准备好。
其承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四五个人拉了几车的药材,其承骑着马走在前面,商商给他的大氅披在身上,透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下马敲门,手上还提着进城买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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