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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昏暗的天幕从地平线开始燃烧,太阳还淹没在海水的另一端,我拉开窗户,对着悬崖下潮湿又咸腥的海平面,慢吞吞的刷着牙。
“爱日大人,这些资料需要您的确定。”
然而,平静与安谧只是虚假的童话,窗帘的影子扭动着汇聚成一个人影,我瞥过去,是个和荼毘差不多年龄的青年,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痞笑,态度轻慢,目光更是肆无忌惮落在我的头顶。似乎觉得很好笑,他转了转眼睛,咳嗽了一声,再度说道:“请您签字,这里有笔。”
“去找直接负责人。”我吐掉嘴里的泡沫,又接了杯水漱口,“我不想签我看不懂的资料。”
“可您必须签字,否则流程就出错了。”
那青年脸上挂着微笑的面具,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过来,眼底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离得太近了,我本来懒得指出这点错误,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做的没错,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和妈妈交流工作,可能习惯了。
这又能怪谁呢?也不怪妈妈,毕竟她能力有限,注定守不住那些远超过她能力的财富。
“稍微提醒你一下。”
我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绕过那个青年。
“从小到大,我记得我妈换过八个副手,都自称是保姆想带我一起生活,但我喜欢自己住。”
“……好的,我明白了。”
聪明人无需多说,青年只犹豫了一秒就点点头,化作影子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窗外,太阳依旧没有升起,天空红的像一锅番茄浓汤,飘动的窗帘惊飞了一只试图落在窗边的海鸟,我停在原地,看着它惊慌失措的离开。
一直以来,我都不受动物们的欢迎,连街边的流浪猫流浪狗都会远远的躲着我,虽然我也不喜欢它们,我宁可自己呆着,随便打发时间,按部就班的上学,锻炼,等百来找我一起玩。
不思进取……是种错误吗?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最好。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过去那只小蝴蝶,美丽而脆弱,被人牢牢的抓在手心,就算被折断翅膀也得不到同情,只会轻飘飘的得到一句:真惨。
可是谁是蝴蝶,谁是人?
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都是人?
就这样,哲学家如我,随手做了最简单的三明治当早餐——是的,身为精致的女孩,就算我能毫不费力的吃下六块面包和三个鸡蛋,也要把它们仔仔细细叠在一起,夹上切成心形的火腿肠,包上锡箔纸,再沿着对角线把它们切成两半。
至于离家出走的荼毘怎么办?
我好心给他留了一杯牛奶、一个煎蛋。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要把这些糟心事都扔给横刀一斩,就让他能者多劳去吧。然后自己按时上学、毕业、上班、巡逻,工作结束就回家,打开门就能听到“你回来了”——也许是袴田维,也许是荼毘,又或者是轰焦冻、天喰环……再或者是随便哪一个我现在还不认识的人。
未来是注定的,还是未知的?
大概是前者吧。背着书包走出门的时候,看着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我忽然这么想。
毕竟太阳注定会升起,怎么会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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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啊惜力~语文作业、数学作业、物理作业和化学作业都做完了?拿来拿来,都给我。”
不管晴天还是下雨,八百万百永远精力充足。
“给……”我当然全写完了,但正确率?额。
“……早上好啊,爱日。”
上鸣电气拖拖拉拉的路过,眼下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心操人使,被后者敏锐的察觉了。
然而,心操人使却把头一歪,手掌撑着额头侧过脸,只能看到他那尖瘦的下巴上方,薄薄的嘴角极端不屑的一挑——说真的,论嘲讽能力,他绝对是当世no.1,荼毘也只能靠后排。
“早上好~”但我决定假装没看见这一幕,毕竟都是朋友,最好还是静悄悄的处理。
于是,为了稳定心操人使的情绪,我也没有过多的理会上鸣电气,虽然更大的原因是袴田维提前进教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今天居然没穿英雄服,里面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打底,外面套了件孔雀绿色的V领毛衣,宽肩窄臀帅的惊人,从头到脚细节满分,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仿佛刚从秀场走出来!难道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救命啊!他居然色.诱我!居然看着我笑!
我忽然低头捂住脸——额,我的脸已经不是我的脸了,因为刚刚笑的太灿烂而十分僵硬。
快醒醒吧,爱日惜力,鬼才知道某个出道28年连出席宴会都不露脸的男人是为了什么才露出全脸——鬼也不知道——好吧,我承认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他吃醋了——简而言之,是为了我。
那种心情就像烟花爆竹噼里啪啦飞上了天,我余光看到袴田维走过来——他太高调了,完全不懂得遮掩,揉脑袋、放礼物,整串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毫无违和感,我甚至都害羞了!
喂喂喂!大庭广众的,马上就要上课了,这样做好吗?刚刚入职就撩学生,不怕被举报?
“吃早饭了?”他居然还很自然的问,完全没理会全班的同学都在盯着这边——该说他什么好呢?不愧是是当了十几年明星的男人!真的不怕!
“肯定吃了啊……”
这场面,我觉得我有点底气不足……
“那就好。”袴田维点点头,倒也没多说,只是指了指那个被他放在桌子上牛皮纸袋子,于是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看了一眼,却完全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是两个手缝的娃娃,大的那个是我,金头发,穿了一身牛仔服,手里还拉着一个玩具似得小娃娃——是爆豪,就是当初我还没做完就被袴田维拿走的那个,被他拆了线又做了一遍,看起来比原先精致多了,然后手拉着手缝在了一起,倒是不见了那根长长的……
这一刻我突然十分冲动,抓着袋子仰着头——假如他愿意在这一刻和我说“跟我走吧”,或者任何一句类似告白的话,我真的愿意跟他跳进太平洋或者三途川,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现实有多艰难,也不管现场又有多少人在看,什么黑帮、什么未来、什么都挡不住我跳起来扑进他怀里——但,这也仅仅只是假如罢了。
我心里很清楚,袴田维的情绪太内敛了,就算我把情书写好了递给他,要求他对着我念出来,他也只会笑笑,不会真的念出来——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因为缺了条件,感动永远达不到顶峰,会在上升过程中很快冷却下来,哪怕他始终用眼睛和行动诉说着爱意,我也会迅速冷静下来。
感情一旦冷静,就索然无味了。
而我始终想要更多,更多,直到拥有全部。
我低下头戳戳娃娃的脸,刚刚那场震天动地的自我感动已经消失了,仿佛一枚泡泡,五彩缤纷,却只存在了两秒,就“啪”,破了。
“谢谢你。”我说。
“比我之前做的那个,好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