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公主杨玉真二十一岁生辰那日,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太阳雨,她从母皇为她庆生的宫宴上出来,在白玉高台上抬眼望去,有一道七彩长虹,落向都城的西北方,划出无晴天色中,一片有晴的所在。
她临时起意,由五十府兵护送着,往那长虹尽头的御水山庄去了。
暮春时节,芦草还是一片翠色,蜿蜒的水道中,一叶乌篷小船行行停停。
“殿下以前不都坐画舫出游的么,这次怎么选个小船,还带上他?” 沉香说罢,眼神远远地往船头执篙的人身上一送。那人一身玄色贮纱直缀,没有束腰,却也看得出是个身材精壮,骨肉匀停的年轻男子。
玉真换下宫装,只淡扫峨眉,此刻靠在绸缎软垫上,望着外面绿油油的芦苇荡出神。她刚要开口说话,船头的人长臂一提一落,小船推水,去了好远,让人一阵头晕。
沉香立时就要去训斥他,被玉真制止了,她只好愤懑地压低声音道:“殿下,你怎么还不遣他出府啊。”
正在撑船人叫公子鉴,半月前由人举荐进了公主府,可是他却没有半点伺候公主的天分。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熏香插花一碰就毁。也不修边幅,碎发遮住了眉目,胡茬隐去了面容,就算是美男子,也让人没了亲近的意思。
可是不知为何,他虽然从未侍候过公主,更谈不上得宠,府中的人却都怕他,大概因为他镇日板着脸,又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今日,玉真问府里的公子们有谁想去泛舟的?结果他们像约好了似的,都道身体不好,又一起推说就让新来的公子鉴去吧,他还从来没机会陪伴公主呢。
所以这次公主的车驾出城的时候,御街上的人又有了新的谈资:十二个男宠都被折腾病了,只剩这第十三个了。云城公主还没到三十就已经如狼似虎了,幸好她已经不是皇太女了,不然都城里的勋贵人家又要赔上好些个儿郎了。
玉真知道沉香不喜欢公子鉴,缓和道:“他是谢侯家的远亲,谢侯本家因为我,后继无人,便且留着他几个月,以后外放个小吏吧。”
“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是那个谢望山他对公主犯下大罪,还害得你没法袭得皇位……”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船头那人应该听得见。
玉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无动于衷,悠悠道:“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现下乏了。”
她嫌沉香聒噪才这么说,但最近十几日,夜夜噩梦也是不假。且不说母皇和她为了行踪不定的南岷叛军头疼,今天一觉醒来,枕边又多出了这个东西。
玉真把玩手中的袈裟环,羊脂白玉,触手生温,只是可惜玉上有道不易察觉的裂纹。她盯着那裂纹看了一会儿,突然掀开帘子,将这烦人的物什,扑通一声丢到水里去了。
“殿下,你丢了什么东西下去?” 沉香叫着,探头去看。
就在这时,船头的那道黑色人影已经跃入水中。
这芦苇荡里可以行船的地方水都不浅,那人一下水,就没了影子,沉香虽不喜欢他,但也不想他淹死,赶忙去船头捡了船篙来捞他。
只听玉真倚在船边道:“不必了,他会水。”
此言不虚,她话音刚落,公子鉴就破水而出,一手扶住船舷,几乎是脸贴着脸对玉真道:“殿下可不要再手滑了,这下面都是水草,臣差点被缠住了。”
玉真躲开他一尺远,又伸出葱白的玉指,轻轻拨开贴在他脸上的头发,眉如远山,眸里深潭,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七八分。此刻他手拿的,正是那个袈裟环,刚刚明明背对着她,却知道她丢了什么下去。
早先只七八分怀疑,现下已十分肯定了。
玉真脸上笑意渐冷:“这个不是我的,你把它沉下去吧,搞不好是哪个溺水的死和尚的。”
公子鉴眼神一黯,手一松手,那个失而复得的玉环就又沉下去了。
玉真知道他水性好,那些弩箭手不一定射的准,不打算立刻揭穿他,遂道:“时侯不早了,先上来吧,水里不凉么。”
小船四周的芦草闻声而动,里面埋伏的人听到暗语,蓄势待发。
这一切自然躲不过公子鉴的耳朵,他展颜一笑,伸手抓住了玉真的肩膀:“天色尚早,不如我来教殿下凫水吧。”
说罢他一用力,将玉真也拉入水中。
埋伏的府兵去追,却都比不上公子鉴潜水的功夫,玉真被他拖着直直往下沉,渐渐地连沉香的惊呼声都听不见了。
他们已经快沉到底了,公子鉴睁开眼看她,杏色的薄纱在水中展开,玲珑玉体,触手可及。
六年未见,她已褪去少女的青涩,也不知有过多少男宠,经过多少云雨,才养成了这酥胸含蕊,楚腰蜜臀的销魂模样。
公子鉴怨从心起,扣住她的脖颈,两千日夜的煎熬化作指尖冰冷的力量。
声名狼藉的云城公主被一个新入府的男宠拖到水里,可能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