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星月高悬,映着绕城而过的洛水闪着点点波光。仙家的月色笼罩凡俗的城池,星河是河,洛水是河,光也流淌,水也叮当。秋季里草叶黄落,城外的这一处也不似往日那样游人如织,夜间更无人造访。镶嵌星子的夜幕压着轻吟浅唱的洛水,河畔的亭成了一方小小的琉璃鱼缸,困着两尾通体银白的鲤。
陆老太爷发话罢宴,叫学子们先回去,吩咐知府明日审清此事。众人散去,陆希濂便一路跟着云澍往外走。她心中郁结,并无更多好言好语同他讲,只径自低头走,这样一个走一个跟,等到抬头时,她发现自己都快走到出城门处了。所幸他牵了马,便干脆抱她上马,二人方行至此处,于亭中静坐。
云澍横坐在陆希濂腿上,手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口,闷闷地始终不发一语,他便由她这么抱着,也不多问,只拿自己的宽袖子往她身上盖,怕秋风让她受寒。
许久,久到他以为她睡去了,忽听得那人颇有些落寞的声音传来:
“你说她傻不傻?”
陆希濂下巴贴着云澍的额头,眼睛望着前方一株尚未枯黄的杂草,柔和地道:“我有两位叔叔在京为官,另有两位叔叔在益州、宁州做父母官,还有几位族兄是一方大儒、杏林圣手、丹青妙笔,才名响亮。更莫说我的祖父,虽家里早没了爵位,但乡人到了今天都还要尊他一声国公爷。”
云澍不知他何出此言,颇有些酸酸地道:“陆家人才辈出,当然子弟皆英杰。”
抚在她背上的手来到她的头上,往小脑袋上拍了拍,笑道:“陆家子弟皆英杰,那你可知,我尚有一位叔叔,是祖父的小儿子,生在这个家里,却做了樵夫?他读书时与一个渔家女相爱,族人因这女子目不识丁,行为粗鄙,不许她进门,叔叔因此宁可离家而去,也要同她双宿双飞。如今他们许在某处做着神仙眷侣,却多年未曾捎信回来,家里也不知晓他们的近况了。”
云澍当然不知晓一向贵族做派的陆家还有这样的秘辛,竖起耳朵听着,陆希濂紧了紧怀抱,继续道:
“那时候我尚不懂事,还是个玩花弄草的小儿,只记得小叔叔与父亲等人争执不下,决心离去时,我哭着求他别走,他却说,陆家多的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吃惯了天上的荣华,却容不得一个心向凡俗烟火的儿子。有的人要赞许、要成就、要累累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活过,有的人,只要世间另一个人的注视,就心满意足。若说傻么,没有哪个比另一个更聪明。子非鱼,这样简单的问题,阿澍却想不明白。”他宠溺又宽恕地轻捏她的耳垂,替她开解道:“不过因为关心则乱罢了。”
“那你呢?听起来你并不排斥他的做法,何以你还是要乖乖听话考功名?想来你也累吧。”
“我么?相较之下我平庸许多,不擅抗争也懒于思考,人家安排我做什么,我便做了。可人人皆有他自己的庆幸,小叔叔在庙堂之外遇到他的渔家女,我在桃花林里遇到你,一样的。”
云澍浑身的不自在和莫名其妙的厌烦到这会儿竟被他三言两语化解了,她颇有些惊奇地直起身子,与他面对着面,跨坐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瞧,直瞧得他忍俊不禁:
“你在看什么?”
“轻易就哄得好、看得透我的人,我很不喜欢。”她严肃地皱着眉向他抗议,自己这样聪颖灵动的人儿有多讨厌被人一下就手到擒来。
他对这点警告毫不在乎,同样地捧起她的脸,笑容灿若头顶的星辰:
“撒谎,你很喜欢。”
他很久没有吻她,久到书案上的典籍摞了高高的一叠,久到窗前的树叶落了满院,久到他握笔的手又添了几处新茧,久到他的眼睛因着昼夜苦读,较之前又瞧不清了,还有堂弟院里的花狸猫生了一窝崽,成日吵闹,还有他无意发现在松烟墨中滴些白酒能更好书写……他被困在书海里,他的世界只有这么点方寸大小,可他还是积攒了无数的片段要分享给她,不曾想过她会觉得枯燥乏味,他就要她知道。
可眼下他什么都想起来,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按着她的脖子,全在唇舌间描绘着。
云澍今次难得的乖顺,一点力道也感受不到,没了骨头似的任他搂抱着亲吻,连他舔上她的耳朵,她即便再觉痒,也只是轻轻地叫,半点不闪躲。
她也很想他了。
等到陆希濂把她的衣衫解开,平躺着放到亭中石桌上时,夜风裹着月色摔碎在她平坦的腰腹上,她才睁开眼睛去看,看见上方雕花彩画的亭顶,看见亭外墨蓝的天,看见天幕下羞怯的洛水,再看见自己已然赤裸挺立在空气中的双乳和其上缠绵揉捻的他的手,和自己鞋袜皆除的雪白的足,一只落寞地从桌上垂下悬于地面上方,一只娇羞地藏在他布缕凌乱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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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今天我能二更,发烧令人大脑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