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笼罩，灾情过后的整个苏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清清冷冷的公交车上，霓虹从窗外掠过。都市繁华，有人沉沦在这繁华之中，有人却在这繁华中迷失。张虞想，她可能处于后者，在这待久了，入行也有些年头了，她却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境了。
在这红尘滚滚中，大多数人掩盖住自己本心，抗尘走俗。而齐漾，大抵还是那个样子吧，一腔热血，冰心一片。
忙碌一整天，疲惫不堪，本以为自己会云淡风轻，而这一场没有见面的重逢，就扰乱了她一天的心绪，张虞揉揉自己眉心，往沙发一坐。
小年糕跳到沙发上来蹭她，呼噜呼噜的，张虞摸摸它，问道: “宝贝是不是想妈妈了？”
想去洗澡，却看见茶几上的手机显示陈佳琪发来的连线视频，张虞摁了接通。
陈佳琪见她还带着妆，惊讶道:“你才下班？”
张虞点点头: “对。”
陈佳琪忍不住啰嗦:“别那么拼命，上班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张虞知她心疼自己，笑了笑:“我晓得，但是人要吃饭嘛，我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呢。”
不说还没想起，一提起陈佳琪就无语:“我也是搞不懂了，你哪里来那么多闲钱养别人，自己都还没有……”
“你上次跟我去看小凡的时候，回来不还说他可怜嘛？”张虞打断她道。
陈佳琪哑口无言，张虞前两年不知道去哪儿资助了一个因火灾父母双亡的十二三岁的孩子，孩子现在跟着不怎么亲的奶奶住，她之前搞不懂张虞怎么想的，就跟着张虞去看了看，确实是个可怜的乖孩子。
张虞其实觉得还好，小凡还在义务教育阶段，用钱的地方很少，现在优惠政策又基本上覆盖完贫困大学生，实在不需她操心太多。
“懒得说你。”陈佳琪又接着道，“我看你朋友圈分享的新闻了，你那还好吧？”
“还好，对我的影响不大。”
“那就好，等两个月放长假，我来找你玩儿。”
两个老友叽叽喳喳不知道聊了多久。
张虞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出口: “陈大美女，我今天差点见到齐漾了。”
“我靠？”
“这也太巧了……不过也是，他不是江城消防的嘛，这种时候肯定要上前线的。可是，什么叫差点见到？”陈佳琪的八卦之心快抑制不住了。
“就是时机不对，我采访了他战友，他忙，就没看见人。”张虞淡淡道。
陈佳琪听她说完，瞪大眼睛:“时机不对？你，你想见他啊？”
陈佳琪见屏幕里的张虞愣住，就知她刚才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她还以为张虞这么些年早就朝前看了。
她叹口气继续道:“你说你，分手都多少年了，还是你自己甩的人家，现在想吃回头草了？”
张虞有一点烦躁:“没有……不提这些了……”
洗漱躺下后，张虞还是没忍住点开一个头像。
三年前分手的时候，她就屏蔽了他的朋友圈，那时候自己正在气头上，不想自己心软，不想回头找他。只是偶尔会点进去看两眼，很偶尔，比如他生日的时候，比如他们恋爱周年日的时候。
齐漾很少发朋友圈，最近的一条还是旭湖的风景照。旭湖，他们以前约会经常去的地方……日落时分，大雁从湖面飞过，湖对面是一座矮山，风景极美。
她记起齐漾坐在湖岸上的凳子上，笑若朗月，意气风发的男人，突然转头亲她……
看着那两张照片，张虞鼻子泛酸。
退回对话框中，手指微动，她想要发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时过境迁，他俩再无关系。
……
蝉在宿舍外面的大树上叫得厉害，可是除了齐漾，其他几个队友都熟睡了，甚至还有微微的鼾声。
齐漾左手枕在头下，盯着手机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盯了几分钟后，对面依旧没有了动静。
三年里她这样很多次了。
“还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小朋友。”男人沉下心，叹气。
张虞做梦醒了，记不清混乱的梦境，只晓得梦里她难受得紧。
她翻个身起床倒水喝，咕咚咕咚一大杯冰水下肚，舒服了。外面天还没亮，张虞走到阳台，吹吹风，从阳台这边可以望见不远处的立交桥，桥上灯火通明，凌晨五点，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车子在疾驰。望了一会儿，张虞困意又袭，她回到床上，想定个闹钟免得自己明天起不来。
却见手机屏幕上有条消息，一点开，张虞瞬间清醒了，坐直了身子。
齐漾: 我看见今天的新闻了。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是凌晨一点半左右发的。
这语气，像是生气了？感觉是被旧情人勾起了被甩的不堪回忆来找茬了，张虞咬咬手指甲，不知道该不该回复。
这边，失眠的齐漾站在宿舍楼下，望着皓月星空，默默抽着烟，几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还没回，她那么喜欢熬夜的一个人，不应当没看到才对，那大概是不想回吧。
突然手机响了，他点开一看: 没有恶意，是在夸消防员的无私奉献精神。
他当然知道她没恶意。可是当初，她离开自己时，说这句话说得那么决绝，现在的她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写进新闻稿里？
男人愈发疑惑，直接回复她: 你现在可以接受我的工作了？
张虞毫无睡意，看着他发来的又一句讯问，心漏了两拍，在这安静的夜里更觉明显。
张虞很快镇静下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自己不曾坚定选择他、相信他，现在的自己就没有资格说什么接不接受。
张虞躺下，望着天花板。就这样吧。
却看见齐漾又发了一条: 小鱼，我下午回江城，中午见一面吧？
张虞呆住，掌心微湿，沉寂已久的心又跳了起来。
感觉自己不在状态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