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金翎园遍地都是筹备大叶坛的消息,明月只了解个大概,似乎是文士集会,无外乎是斗诗词歌赋盐务论之类。
回到小院,四面平头宿舍对门而居。其余三人已坐在院中侃侃而谈,还有一名学生眼生,身形纤长瘦削。四人瞧见明月归来,兴冲冲拉着她集结大叶坛。
大叶坛专有讲究,学生团体要唤“茶社”,谈会学生唤作“茶客”。坐镇老师、文士称为“掌珠”,主持谈会之人称作“掌沸”。
听说今年还加了新鲜玩意儿“茶宠”,听名字就十分有趣,只等大叶坛那日揭晓。
高瘦学生名为向子非,是金翎园中的老生,二考秀才而不得。相貌也与其年龄相符,比一众学生更显老气。
向子非早年在金翎园中集结了茶社“敬亭绿雪”,此番前来禄生院正是邀请新进四人加入茶社。
“想来这便是府试中拔得头筹的明日小弟了。”向子非拱手行礼,他年纪最长,举手投足间很是合矩,只是说起话来难免有些老熟。
“我们正在商讨大叶坛事宜,你来的正好,敬亭绿雪有一事还需你全力襄助。”
不待倪明月做抉择,一句话便把她系得死死的。
禄生三人初入金翎园无依无靠,向子非便及时过来招安,自然把倪明月也划入了敬亭绿雪范围。
明月眼下也无法去挑选茶社,甚至连有多少茶社都不甚清楚,只得被迫应下敬亭绿雪。“向兄但说无妨,小弟自当尽力而为。”
有了倪明月这句话,向子非便召集茶社,连夜展开布署。
敬亭绿雪原有十二学生,去年院试有四人考过秀才已从金翎园毕业去上都游学。如今又纳了新进四人,算来依旧是十二学生。
茶社之主为老学生向子非,其下有石桂、揭骞两名主事。其余五人吴铨期、刘蟾、石辰翁、王责、燕昭王则各擅所长。
至看到诸学生,明月才知为何向子非前来招安,并且笃定禄生几人定会加入。
因为石桂、揭骞等人满身书卷之气,满脸寒酸之色。单看刘蟾,此人面相古怪,颧骨突出,面色黑黄,毛发稀少疏落,胡须也是零星几根。整个人干瘪枯燥,令人观之不悦。
石辰翁亦是身形干瘪,还有些地包天,牙床较为突兀。可见这几人都是家世寒酸清贫之辈。
八人中唯有燕昭王气质卓越,他年纪最小,去岁过了府试来金翎园读书。生得标致白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生养的公子。
诸人相互熟悉后,向子非开始布置大叶坛事宜。
往年大叶坛茶客都取一茶名,向子非等八人沿用往年的茶名分别取“老竹”、“猴魁”、“碧螺”、“雨花”、“青顶”、“白眉”、“松萝”、“银峰”。
明月四人只能从已毕业四人茶名中取字,明月挑了“玉露”,朱望经选了“白毫”,公孙悭和杜行分别沿用“紫笋”、“惠明”二字。
茶会时各有簪签,茶名刻于其上。
向子非向明月四人讲授大叶坛规矩。先由学生采茶、品茶开篇,坐镇掌珠抛砖引玉作序或赋一篇。接下来便入正题。
上届茶王展示上届夺魁名篇,其余诸茶社主心进行打榜。斗诗、斗词、斗赋、斗盐务论皆可。直到有新晋茶王胜出。
茶王胜出后,所在茶社便要面临其余五大茶社的轮番打榜,倘若没守护住茶王而败于对方,“茶王”的称号便要拱手送人,由对方茶社主心胜任。
向子非讲完规则,明月大概懂了,先是个人打榜,再是茶社打榜。个人打榜选手皆是茶社内主部茶王,打榜时要守护好本社茶王,抵御五社攻击,否则到嘴的猪肉也会飞走。
总结来说,很是考验茶社综合水准。
敬亭绿雪内部茶王一贯为“松萝”王责,他身采数长,资历最老。其余七人皆是有一门精通在身,更适合于团体打榜。
明月四人,朱望经长于辞赋,公孙悭精于盐务论,杜行则擅长诗歌、杂文。
明月只说自己无甚突出,皆习得一二。向子非本来就未做明月的打算,新进学生不适应大叶坛赛制,故并无委以四人重任,只让跟着学习,随情补上而已。
大叶坛有六处茶社:“红种云萝”、“闽盖吉袍”、“华顶雪”、“白鹭牡丹”、“日铸雪芽”与“敬亭绿雪”。
去年茶王径山乃是红种云萝的当家茶王。六处茶社中,仅有敬亭绿雪、红种牡丹人数最多为十二人。其余五家均为十人。
是日,天公作美。碧空野望晴明远,山河疏狂诗性长。
钗奁山中碧海滔天。原是清明节前后的大叶坛应着近年衡州府内民生寂寥而无从开办。推迟了大半月后,大叶坛成为了衡州府涤清奸邪以来的头等盛事,全州人翘首期盼坛会的风华盛貌。
仅围观的衡州府百姓就挤满了茶山下的原野,还有陆陆续续赶来听学的各县、乡私塾学生集体出动。一清早,钗奁山茶坳内便已经人山人海,嚣声鼎沸。
“来了!来了!”在衡州府百姓沸腾声中,金翎园学子从钗奁山上徐徐而来。六家茶社分作八卦台六侧。首席乾位园长张璧成坐镇掌珠,身侧有八位本府显学文士和达官显贵。
坤位掌沸由金翎园内大儒先生孟之悌担任。明月才入园几日,与同学诸生皆不熟,更不用说象征一州鼎极道学的大儒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