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陈其嘉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喊了句。
周任在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黑发有些长,遮到了眼皮上方,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的银色眼镜,很斯文,很禁欲。
他在键盘上敲了一下,才答:"干嘛?"
音色很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陈其嘉打开门,没进来,站在门边上,手里拿了份装订好的文件,文件封面印了三个粗体大字——合同书。
"你在开会?"
周任点点头,把眼镜摘了,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来,"摄像头关了。"
陈其嘉走到他身边,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最后一栏空白的地方,"合同要签名。"
周任没做多想,边从笔筒里拿笔,边问:"不是说公司把律师业务外包出去了。"
陈其嘉有些心虚,强作镇定地回答:"我比较信任你嘛。"
周任把笔盖合上,斜着看她一眼,怀疑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陈其嘉没理,见他签好字,连忙把文件拿回,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他脸一下,"辛苦你了,老公!"
周任不明所以,但陈其嘉已经一蹦一跳的走了,头上那颗丸子一晃一晃的,可爱得紧。
他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笑着骂了句毛病,又点开摄像头和麦克风继续开会。
晚上十点四十,周任结束工作,在外边的浴室冲了个凉回主卧。
陈其嘉正坐在化妆桌前往脸上拍护肤品,见他进来,起身把他拉到桌前坐下,开始往他脸上糊啦各种瓶瓶罐罐。
拍到第四样时,周任抓住她手,"差不多得了啊。"
陈其嘉撅撅嘴,往他脸上拍精华的手更用力,又在他即将发火的时候收手,笑眯眯的搂住他脖子,坐到他腿上,"老公~"
甜腻腻的一声,叫得周任头皮发麻。
"有事说事,别来撒娇那一套。"周任敛了下表情,藏了眼底的笑,免得被她发现,让她更为得寸进尺。
陈其嘉早就习惯他一天到晚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的面瘫表情,往他怀里更加靠了靠,"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上节目呀?"
"不想。"
干脆利落的拒绝,陈其嘉在心里腹诽了句狗男人。
"我前一阵子签了个综艺,家庭节目,有老公的带老公,没老公的节目组会安排素人组队,那你不去,我就只能和其他小帅哥谈恋爱咯。"
周任摸着她微湿着的长发,面无表情的说:"你敢?"
陈其嘉从他怀里抬起头,凶巴巴地反问:"我怎么不敢了?"
周任觉得她就像只小猫,装腔作势地举起爪要威胁人,结果爪子毛茸茸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容易被人捉住带回家。
但他偏偏害怕她的小爪子。
周任吻了吻她鼻尖,顺她的毛,"你违约吧,我替你打官司。"
陈其嘉脸上忽然出现贼贼的笑,从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装订好了的合同书,翻出最后一页,乙方签名那栏是龙飞凤舞的周任二字。
"律师可以给自己打官司吗?"
周任把合同拿过来,仔细翻了翻,不禁失笑,"陈满满,我给你普及一下,《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五十四条规定,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是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的。"
陈其嘉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问道:"证据呢?"
周任无语,偏过头不想看她,过了十几秒又转过脸,颇有些委屈巴巴的意思,"你色诱我。"
陈其嘉哈哈一笑,"去嘛,老公,方文琦求了我半年了,他们那个团队我也合作过,挺靠谱的,也不瞎剪,你和舟舟一块上,正好亲密父子关系。"
"你不是说我和你一起?"
陈其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会上啊,但主要是你和舟舟。"
"你让我和周明舟一起上节目?!"
周任唰的一下站起来,陈其嘉不防,差点儿摔地上。
她其实挺难理解,别人家都是儿子和爸爸关系好,怎么到他们家,父子俩就跟陌生人一样,一天能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想到这儿,她也有点生气了,"人家拍最好的老爸,不你和舟舟一起,还能谁一起,你儿子还能有第二个爹。"
周任插着腰,觉得她不可理喻,儿子又不是他想要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
陈其嘉学他样,也把腰插上,"哦,我生的你也不喜欢。"
周任憋不出话来了,怒得在原地转了两圈,转身回床上拿被子蒙头睡觉。
与天斗,与地斗,都别和自己老婆斗。
男子汉大丈夫,他忍了。
陈其嘉在原地站了会儿,也怒气冲冲上了床,把被子猛的一扯,全裹到自己身上,背对着自己老公睡。
周任回身看她蜷缩成蝉蛹样的背影,一点绅士风度都没的又把被子扯回来。
一来二去的,抢被子就变了味儿。
周任把一整张蚕丝被包陈其嘉身上,自己身体压着她,手还环着她脖子,"你还抢不抢了。"
陈其嘉哼一声,撇开头不看他。
周任把她脸掰回来,重重的咬了她唇一口,"老实点。"
"嘶,你属狗的啊。"
陈其嘉要伸手打他,结果两只手都被他缠进被子里,压根伸不出来,扑腾两下,又被周任吻住。
一开始两个人还像两头小兽一样撕咬,吻着吻着就温柔许多。
周任一望陈其嘉水汪汪的眼,就特别容易妥协,"最多录一期。"
陈其嘉呵呵笑,"一期就一期。"
先把人骗上车再说。
周任察觉到她打的小算盘,也笑着脸,柔声道:"你要是骗我,你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起床。"
陈其嘉压根不怕他威胁,手脚也都从被子里放了出来,她缠住他,咬了他下巴一口,挑衅道:"我不信。"
周任把她往上扯,利落地剥了她睡衣,"试试。"
陈其嘉不甘示弱的把他扣子也解了,啊呜一口咬上去,胸口肌肉硬硬的,反倒磕了她的牙。
周任正吻她的脖子,陈其嘉捧住他脸,抱怨道:“老公,太硬了,咬不动。”
周任把嘴凑上去,手往她身下探,“这儿软,咬这儿。”
陈其嘉真是要被他迷死了,又娇娇喊了声老公。
周任挺身进去,她的语调变得柔媚。
随着浪潮越来越大,她有些受不住了,水把浅色的床单浸出一圈灰渍。
“老公!你……呃……慢点儿……阿!”
周任温柔亲了亲她,身上动作却一点儿没缓,反倒往她的敏感点使劲撞。
陈其嘉能深切的感受到痛,也切实的感觉到了爽。
但谁爽也没办法一爽两个小时,从床到沙发,再到浴室,陈其嘉昏昏欲睡被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时,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妈的周任这禽兽。
“妈妈!起床了!”
早上七点半,五岁半的周明舟穿戴整齐地站在主卧门口,轻轻敲着房门。
过了一分多钟,门打开,周明舟扬起笑脸,见是他爸爸又把脸垂下去,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扑克脸往餐厅走。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烤好的土司片,切成小块的黄瓜,和已经拧开瓶盖的花生酱。
不过,只有两份。
周任默认其中一份是他的,毫不客气的拿起土司片咬了一口,周明舟皱着眉,说:“这是我给妈妈准备的。”
周任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姿态悠闲,一边问着我不可以吃吗,一边又咬了一口。
周明舟脸都快皱成苦瓜模样,“你不可以吃。”
周任吃完一整片,优雅地擦擦手,朝自己儿子露了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准备的早餐。”
周明舟看他起身回房间,飞快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往主卧里跑过去。
陈其嘉已经醒了,浑身酸疼得不行,眼睛还迷蒙着,就看见一个小小身影飞扑过来。
她下意识接住,又因手臂力气不够,没稳住,两个人都齐齐往后倒,头磕到软包上,也不疼,但她还是哎哟了一声。
周明舟已经被他爸拎起来了,小手小脚扑腾着。
陈其嘉这会儿彻底清醒,把儿子从周任手里抱过来,见他一脸不开心,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周明舟不说话,看向周任。
陈其嘉明白了,“爸爸做错事了?”
“他没经过我允许,就吃了我做的早餐。”
周任反驳他,“我有问过你我可不可以吃。”
“你吃了才问的,而且我说了不可以!”
“但是我向你道了谢。”
周明舟不想和他说话了,撇开眼不看他。
陈其嘉横了周任一眼,安抚道:“爸爸做得不对,他向你道歉,但是舟舟,爸爸买的玩具,买的零食,是不是都分享给你了,你不应该谢谢爸爸吗?”
“我不想用我做的早餐还,我长大赚了钱会还给他的。”
陈其嘉一愣,明显没想到他这样的回答,周任倒是满不在乎的在一边整理书架的书,昨天晚上全倒地上了。
“周明舟。”陈其嘉把他放下来,让他站在地上,自己也从床下下来,半蹲下和他平视,“爸爸生你养你爱护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周明舟一直很有礼貌,这会儿却倔着脑袋,犟道:“他不爱护我。”
他眼睛变得红红的,像只兔子,陈述道:“也不喜欢我。”
陈其嘉有些难受了,把他搂到怀里,轻声哄道:“不是的,爸爸爱你,但爸爸是第一次做爸爸,可能会有不足,但是他和妈妈一样,都爱你,爱这个家。”
周明舟忍了很久的眼泪落下来,“不是的,妈妈,不是……”
“宝贝,别哭了,让爸爸下周陪你好不好,陪你看动物世界,还有赛车,让爸爸带你去玩赛车好不好……”
“我不要……不要和爸爸一起……”
陈其嘉手忙脚乱的哄了周明舟一早上,到幼儿园门口他眼睛还是红的,周任一点表示都没有,车都没下,陈其嘉送完儿子坐上车,他还在和人通电话。
聊了十来分钟挂断,陈其嘉哼了一声又一声,周任瞥她一眼,问道:“你和我一块儿去事务所?”
陈其嘉没理,转头看向窗外。
周任握住她的手,“我上午要见委托人,可能没多少时间陪你。”
“周任!”
“嗯?”
“你能不能对你儿子上点心。”
周任又是嗯一声,比刚刚那声更敷衍。
陈其嘉挺生气,也挺无力。
周任爱她吗?很爱,但他不爱自己的儿子。
很早之前他就说过不想要小孩,陈其嘉知道,但她想要,她喜欢孩子。
周任知道她喜欢,所以他也没坚持,一个孩子而已,既然陈其嘉非要不可,生了养就是。
陈其嘉也没想周任要做一个多好的父亲,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五年多下来,他和周明舟说过的话还没和他委托人说得多。
“我真是要烦死你了!”
周任以为她要发多大的脾气,最后就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
他摸摸她的额头,笑道:“你可以把我放在一个继父的位置上,你想想,一个继父做到我这个程度,在道德和法律上,还是很称职的。”
陈其嘉瞪他一眼,把他手拽开,“你现在把嘴闭上。”
陈其嘉没和他去律所,她下午有拍摄,保姆车在公司楼下等她。
刚一上车,方文琦就扑了过来,把她按在椅子上,“怎么样!你老公肯了没!”
“你先松开我。”
方文琦这才注意到自己抓着她衣领的手,“抱歉抱歉。”
陈其嘉坐直,“我老公只答应录一期。”
“不是吧宝贝,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开天窗,就一期,制片会杀了我的。”方文琦哀嚎,最后又愤愤骂道:“杀千刀的方梓柔,放老娘鸽子,合同签了还反悔,满满,怎么办啊,还有四天,四天!就开机了啊!”
陈其嘉早见惯了她咋咋呼呼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先接了助理递过来温水喝了口,才道:“我们家我说了算,他必须把十二期给我录满了。”
方文琦不信,她见过周任,一副不近人情的冷面律师形象,一张嘴就没几句好话,陈其嘉在他面前和个鹌鹑一样,温吞得不行。
“你要是鸽了我,你就到电视台给我收尸吧。”
“放心放心。”
录制肯定不能在真的自己家拍,公司给安排了房子,四室的平层,精装修,商务风,挺符合周任的名律身份。
陈其嘉助理小乐帮忙搬家,临时住一段时间,东西不多,就三个行李箱。
周任周六下班回到家,发现他的西装和睡衣少了好几套,才看陈其嘉衣柜,她的衣服倒没少,总不能是家里遭贼,贼也不会只偷衣服。
“陈满满,你干嘛了?”
“老公!”陈其嘉欣喜的喊一句,“你回家啦?”
“你把我睡衣都弄哪去了?”
片场很吵,陈其嘉一边往保姆车走,一边回话,“搬到新房子那去了呀,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哦,这一个月,我们都住那边。”
周任头有些疼了,他揉了揉额头,“你搞什么鬼呢?”
“录节目呀,下周二就开拍了,我忘记和你说了吗?对了,周一方文琦会联系你,你记得让敏敏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陈满满。”周任咬牙切齿。
陈其嘉给他顺毛,“哎呀,老公~别生气嘛,我把地址发给你哦,早点过去,妈已经把舟舟送过去了,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九点半到家,等我哦。”
周任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火都快蹿出天灵盖了,想了一万种折磨陈其嘉的办法,最后认命的把西装外套穿上,拿车钥匙去地库开车。
先斩后奏,她胆子是真肥了。
新房子里,周明舟正盘腿坐在沙发看贝尔冒险,门口输密码的声音响起,他望过去,正好对上他那老父亲斯文败类的眼。
对视几秒,周明舟先移开,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电视。
周任还有点良心,换完鞋问他:“吃晚饭没。”
“外婆给我做了。”
周任点点头,往里边走。
屋子结构他不熟悉,走错俩屋子才找着他和陈其嘉的卧室,里头装饰和家里差不多,连靠窗的书架都复制了。
去衣帽间里拿到睡衣,他去浴室冲凉。
水淅淅沥沥淋到他脸上,周任难得思考起他和周明舟的关系。
周明舟是个很懂事的小孩,陈其嘉忙,周任也忙,所以他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父母多,而他回到家,也多半是自己一个人。
陈其嘉给他买了很多儿童厨具,周明舟会拿这些东西做简单的饭菜,像烤土司片,蔬菜沙拉,三明治这一类,电器也会用,微波炉,洗衣机,扫地机器人,陈其嘉教过的,他基本都会。
周任对于周明舟,并不讨厌,但也称不上喜欢,他本来就是个很自我的人。
他这种龟毛、冷峻、少言的人,本来就是注定孤独终老的命数,陈其嘉锲而不舍的追上他,好歹让他有了个家。
而且他是真的觉得小孩很麻烦,即便周明舟已经很省心了,他还是会觉得麻烦。
而周明舟对他——
小孩总是喜欢爸爸的。
他把水关了,换上睡衣出去。
在房间内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他有点儿渴,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路过客厅时,电视还在放,周明舟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正常父亲都是把人抱到床上去,周任不,非得伸手把自己儿子摇醒,“去房间睡觉。”
周明舟没睡醒,把手伸开撒娇,“妈妈,我要抱。”
周任拎着他后领衣服,“多大了还让人抱,自己走回去睡觉。”
“抱……”
“我数一二三,自己——”
“周任!”
陈其嘉还穿着片场的衣服,粉红的纱裙像一团棉花,在周任面前嗖的一下飞过去。
她抱起周明舟,塞周任怀里,气道:“抱着,送你儿子回房间。”
周明舟又睡沉过去,头往周任怀里钻了钻。
周任皱着眉,还是抬步往他卧室走了,陈其嘉跟在身后,以防自己老公把人丢床上。
“你慢慢的,慢慢放下去,轻一点儿啊!”陈其嘉看周任等于直接把周明舟砸床上,拧了他胳膊一把,低声骂道。
“你看,他不是没醒。”周任一摊手,觉得自己做得很好,转身离开的背影分外有道理。
陈其嘉怒了,跳到他背后,锁住他脖子,重重咬了他耳朵一口,“周任,我警告你,你在摄像头面前老实一点,别让别人以为你儿子是路边捡的。”
周任怕她摔下去,拖住了她臀,纱裙很厚,不如她老婆软软嫩嫩的屁股肉舒服,他背着她,往卧室走,“陈满满,你最近脾气有点大啊。”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午饭晚饭必须你给舟舟做,不许叫外卖,不许叫敏敏给你送过来。”
“我——”
“别说你不会,我吃过你做的饭。”
周任把陈其嘉放下来,让她在床边坐下,他坐椅子上,和她面对面,试图商量:“两天一顿。”
陈其嘉先是瞪他,然后莫名红了眼。
她眼睛生得最好看,又黑又亮的,笑的时候泛着生气和天真,难过的时候像聚了汪水在眼底,柔柔的,涟着光。
周任一时慌了,把人搂到怀里,“好了,我做就是了。”
陈其嘉抽噎着,“你就老敷衍我,说一套做一套。”
周任哭笑不得,“我哪里敢敷衍你。”
陈其嘉要和他翻旧账了,“我十八岁生日,你说了回国陪我,然后又放我鸽子,还是我去伦敦找的你,还有领证,我说我还想再玩几年,你一边答应我,一边又把我骗到民政局,去年纪念日,你都不记得,还骗我记得,明明是敏敏提醒你,你才去你们公司楼下商场随便买了条项链送我!”
“你说那是什么在一起百天纪念日,我怎么会记得。”
“你看,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周任服了,干脆把她嘴堵住,亲得她没话说了,他举手保证,“我肯定好好照顾周明舟,让他冻不着,饿不着,成了吧。”
“你说话算数,不然我就再给你生个儿子。”
周任挑眉,“我已经结扎了。”
“周任!”
鸡飞蛋打的两天过去,制作组进场,家里除了厕所和书房,其他地方全安上了摄像头。
周任不开心,从周一和方文琦聊完之后就挂着脸,陈其嘉哄了好久也不见好,但按照合同,她周二上午就得走,最后只能匆匆吻别自己老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而这边,周任和周明舟在客厅干瞪眼。
监控室的负责人邱海在话筒里嚷,“干嘛呢这俩人!文琦和人沟通流程沟通个屁出来了!叫个人过去递任务卡!”
跑腿的是个叫小雪的姑娘,她把卡片递给周任,“周先生,您在里边选几个任务,今天带舟舟一块完成吧。”
周任推了下眼睛,凉凉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为难她,伸手抽了张出来。
打开是彩色大字:超市采购并自主完成午饭。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陈其嘉硬要他做饭了。
周任起身,把周明舟扛肩上,“换衣服,出门。”
小区配套设施完善,不到一公里就有个大型超市。
周任打算开车,摄制组不让,还扛了辆玩具汽车出来,让周明舟开,他走路。
陈其嘉把衣服都给他们俩人搭好了,同款的灰色卫衣,黑色运动裤,连鞋都是亲子款。
他俩走路上,又引人注目,拍出来也好看。
周明舟看着他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就很想笑。
一笑就憋不出,脚下油门踩得狠了点,把他爹甩在了后边。
周任一点都不担心周明舟会有什么危险,闲庭信步得像在自家后院遛弯。
还是摄像提醒他,说公园小道出口就是马路,车有点多,让他跟上去。
那个玩具车其实挺大,周任追上去后把周明舟赶下来,自己坐进去,他一米八几的个儿,腿都是曲着的,一点也不舒服,但果然,他儿子跳脚了。
“你抢我车,我要告诉妈妈!”
周任无所谓的耸肩,侧脸看他,鼻梁上那副墨镜都透露着嚣张二字,“你妈没个三天回不来,你往哪告状去。”
然后他就踩油门走了。
留下周明舟和摄像小哥面面相觑。
高兴的人也有,比如邱海,这个素材多好,多有话题度。
周任往前开了一圈,又倒了回来,拉开副驾车门,“上来,周明舟。”
周明舟皱着脸,没动。
“快点,等会给你买冰淇淋。”
这下周明舟肯了,迈开腿坐上去。
周任瞧得一乐,揉了他脑袋一下,“坐稳了啊。”
周明舟被他爹抚了一手,脑子有点懵,反应过来又小声嘟囔,“玩具车又开不快。”
周任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周明舟摇摇头,说:“爸爸,我中午要吃可乐鸡翅,晚上要吃糖醋排骨。”
“你还挺多要求。”
“爸爸!”周明舟觉得他的话挺多。
周任妥协,“给你做。”
周任不是明星,除了长得英俊些,又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跟着外,并没有分外惹起人注意。
周明舟如愿坐到了购物车里,他从来没和父母去过超市,他爹不乐意,他妈是明星,客观情况不允许。
左看看右看看,他晃着腿,一不下心就踢到他爹身上去了。
“你老实点儿坐着。”
周明舟胆子大,并不害怕周任,他只是不想热脸贴他爸的冷屁股。
“冰激凌呢?”他问。
周任正在挑调料,严肃的像在处理卷宗,"等会就去,腿别动了。"
在超市买好单,路过饮品店,周任让店员挖了俩冰淇淋球给周明舟,一个香草的,一个巧克力的。
周明舟自己舀了两勺吃,又扯扯他爸裤腿,"爸爸,你吃不吃。"
周任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没空搭理他,"自己吃,跟紧了别丢。"
"哦。"
到家周任去厨房,周明舟坐沙发上继续看纪录片。
摄制组本来以为周任一个律师,应该不会做饭,拍起来应该很有看头,结果人家虽然不熟练,但还挺像模像样的,就是表情严肃了点。
十二点半,周家开饭,周明舟坐在周任旁边,嗷嗷待铺的看着黑亮亮的鸡翅,周任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吃,吃完你洗碗。"
周明舟倒也没多失望,他爹肯做饭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谢谢爸爸。"
周任点点头,吃面前的那碗清炒空心菜,他可一点都不爱吃甜腻腻的东西。
录制断断续续录了两个月,马上到最后一期,五个家庭飞海南度假,周任算是清楚了陈其嘉说的没老公节目组的给安排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素人小孩,一个素人爸爸,然后和单身的女明星配对组成家庭。
这不就是给人相亲吗。
五家都住一栋别墅,周明舟手气好,抽了最大的那一间,整个三楼都是他们家的。
例行寒暄后,下午五点有个海边活动,滑冲浪板去拿水里的花束,谁先拿到谁家小孩吃椰子冰淇淋。
周任看他们示范的动作就很二,一点都不想去,结果导演说是各位妈妈去,他一下就舒坦了,给陈其嘉绑救生衣的时候,分外幸灾乐祸,"陈满满,加油啊。"
陈其嘉对摄像头敏感得很,自然知道综艺的套路,冲周任一副你别担心的表情,"放心,老公,我肯定给你抢到花。"
还吧唧亲了他脸一口。
周任本来看她穿泳衣就不爽,现在她笑得这么灿烂,自己就更不爽了,也没替她把最后一粒扣子扣上就往遮阳伞下走。
陈其嘉不爱运动,四肢也没多发达,滑回来的时候手脚就没力气了,得了个第三名还整个人往水里倒,周任跑过去接她,但没接住,陈其嘉膝盖被沙子磕得红印一片,她当即就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任把她抱怀里,另一只把粘在她膝盖上的沙轻拍下来,柔声道:"别哭,还能走吗?我抱你过去。"
陈其嘉踮起脚,头靠他耳边,小声说:"没事儿,老公,我装的,这样节目效果好。"
周任怒了,把陈其嘉扯下来,却也没舍得说重话,确定她站稳后,又大步走了。
陈其嘉捂着腿,"欸,老公。"
这狗男人。
陈其嘉没赢着冰淇淋,但周明舟还是吃上了,另外一小女孩分给他的。
游戏结束,大家都得冲澡,晚上还有聚餐。
三楼有独立的卫浴,陈其嘉给周明舟洗完,把他带到一楼和其他小朋友玩。
上楼的时候周任已经进去洗澡了,她把房间里摄像头全蒙上,拧开了浴室的门。
周任光着身子,陈其嘉跑过去抱他,"哎呀,老公,你别生气了嘛。"
地上全是水,周任差点站不稳,他扶住她腰,让她的脚踩自己脚背上,"你别抱我。"
陈其嘉的头发身子全湿了,睫毛上缀着水珠,一闪一闪的。
她亲了亲周任喉结,贴的更紧了,"我错了嘛。"
"哼。"周任轻哼一声,不买她的账。
陈其嘉是最会撒娇的,"老公,我膝盖好疼,你呼一呼。"
周任低头看她,没忍住笑,"呼你个头,别撩拨我了,赶紧洗好出去,等会着凉了。"
陈其嘉顺杆儿爬,亲了他唇一口,讨好道:"你怎们这么好呀,嗯?老公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
周任抓住她乱动的手,"快点洗。"
晚上聚餐搞点煽情环节就正式杀青了,周任脱离苦海一分钟都不想多呆,让他助理谢敏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北京。
他和周明舟关系好了不少,但是和陈其嘉感情明显有了危机。
为了他后半生的婚姻幸福,这种节目以后还是少上点好。
陈其嘉很满意,至少她老公和她儿子现在能正常交流了。
至于她和周任,她认为他俩依旧情比金坚,唯一改变的是,周任更龟毛了,动不动就让人哄他。
杀青后的一周,第一期节目播出,周家镜头最少。
不是节目组不愿意多拍,实在是他们家没什么可拍的。
除去两三个有意思的镜头,这俩就跟两尊佛一样在一个地方坐着,搞得负责他俩后期的工作人员和陈其嘉大吐苦水,说他们熬夜剪片凑时长,头都给剪秃了。
不过好在反响不错。
人家第一个镜头都是爸爸妈妈孩子温馨亲昵的在一张床上醒来,周家第一个镜头是五岁半的周明舟踩着个小板凳在厨房切西红柿,手法还挺熟练,一看就是常做早饭的人。
做完早饭再去叫他爸妈起床,可怜见的连门把手都得踮着去够。
他爹开门从卧室出来连余光都没赏他一个,好在他妈有点良心,把他抱到怀里亲了亲。
餐桌上三个人就跟俩独立的空间吃饭一样,周任一个空间,陈其嘉和周明舟一个空间,偶尔陈其嘉串串场,也和周任说两句话。
吃完早饭,陈其嘉拖着行李箱要走,周明舟拽着她衣服死活不肯放,周任在一边目光凉飕飕地看他老婆。
一离别场面整得和修罗场一样。
陈其嘉和他俩斗争了半天,网友居然从周任臭得不能再臭的脸上看出了不舍。
午饭之后周明舟刷碗的画面,直接被弹幕全盖了,除去哈哈哈哈哈哈,全都在说陈其嘉老公真是个狠人以及周明舟也太惨了吧。
视频热度持久不下,陈其嘉被方文琦逼着接了个他们电视台官微的采访,多是收集了网友的一些问题。
譬如,你们在一起是谁追的谁?你老公真的是律师吗?(他明明更像是个后爹。)为什么你老公学法头没秃,用的哪个品牌洗发水?以及周明舟这样乖巧听话的儿子哪个应用商店有卖?
陈其嘉回答得哭笑不得。
主持人有问陈其嘉她和周任的情史,陈其嘉难得羞涩的笑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听同学说高中部有位学长又帅又酷,就和人结伴去看,他就穿着校服,坐最后一排算题,人家都歪歪斜斜坐着,他背挺得笔直,当时是上午,他还坐窗边,阳光照下来跟天神下凡一样,我朋友说我当时口水都快流一地了"
"追他的时候和座冰山一样,聊什么都不搭腔,送什么都不接,后头他高中读完出国,我跑机场和他道别,哭得快背过气去了,他都不带安慰我一下的。"
"但后来吧,"陈其嘉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事,荡漾的笑了一下,"我去伦敦找他,他们学院聚餐,喝多了酒,我整好在宿舍门口接到他,我以为他要骂我呢,结果亲了我好久,后来——后来我们就在一块了,然后他回国,我们就结婚了,有了宝宝。"
"他脾气挺好,就是不爱说话,可能法庭上说太多了,私底下就少言了。"
"哈哈,其实舟舟很喜欢他爸爸,性格和他爸爸也像,做的比说得多。"
"嗯,我也不说不清理想的婚姻状态是怎样,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相爱相守,已经是件特别珍贵的事了,还是要觉得幸福和快乐吧,这个比较重要。"
"老公,"陈其嘉躺床上看完自己的采访视频,翻个身抱住正坐着看书的周任。
"嗯?"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亲我呀?"
周任把她碎发挽到耳后,"哪个时候?"
"我十六岁的时候啊。"
周任放下书,仔细想了想。
那时候他出国已经半年,除去课业和打工,所剩无几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思念陈其嘉。
高二到高三,一年半的时间,陈其嘉连双休日都不放过的围着他打转。
以前也有女生追他,但没到陈其嘉这么契而不舍的地步。
她漂亮、善良、美好,很多人想要,他赋予抵抗之后也还是想要。
但他的人生是不容错的,他要出国,陈其嘉这样黏人的性格怎么会接受异地,与其在一起又分手,倒不如干脆不开始。
等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再也无法拥有陈其嘉时,心就开始痛了。
所以那天喝完酒他看见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亲亲她,确认是否是真人,毕竟他每次都是在梦里见到她。
“因为太高兴了,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老公,”陈其嘉把周任扯下来陪她一块躺着,撒娇道,“你是不是超级爱我啊。”
周任环住她,捏了捏她的耳垂,“嗯,超级爱你。”
陈其嘉一喜,欢快地说:“那我们再生个女儿吧!”
周任脑子一惊,迅速把自己老婆推开,“我跟你说我已经结扎了。”
陈其嘉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到他身上,“可以解扎啊。老公,好不好嘛,好不好。”
“你给我下来。”
“陈满满!”
“婚内强奸要判刑的陈满满!”
“等会等会儿,你咬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