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猛地朝墙角撞了过去,咚地一声,她便陷入了昏迷。
在漫长而深层的意识中,仿佛度过好几天后,她微微掀开了眼帘,一线光透过她眼瞳的虹膜射进来,使她忍不住伸手掩盖住眼睛。
柏妮本以为醒来后她会在自己的卧室。结果,她居然躺在一张洁白柔软的大床上,看了看自己的腿,唉,还是鱼尾。
她摸了摸依然泛着阵痛的额角,那里已经被仔仔细细地包上了白纱布。
左侧的侍女恭敬地等候在一边,而她面前的座椅上也坐着一尾人鱼。
他的鱼尾宽阔而有力,在水下闪着沉蓝色的粼粼波光。眉间和眼尾都带上浅浅的皱纹,这却为这醇厚成熟的气质更增添上独特的一笔。
马科斯公爵见她醒来,便叹了口气道:“凯瑟琳,你该知道今时已不是彼日了,你的权势都来自你父亲,又何必为了不相干人等害了你自己呢?”
柏妮茫然地睁大眼睛,又皱着眉头去摸头道:“你谁?我怎么在这里?等等、我,又是谁?”
她满脸写着空白,形象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一个小白痴。
马科斯公爵先是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握住她的手道:“别演戏了,公主。”
他的力道很大,仿佛一根钢筋般牢牢困住她,叫她疼痛难忍。
他使劲时手骨与青筋的凸起明显,竟显得温柔稳重的面庞看上去也有那么几分狰狞可怖。
柏妮用左手拼命去掰开马科斯公爵的手指,见到怎样都无法离开他的控制,便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疼痛发红的手腕。
她既害怕又难受地掉下眼泪,楚楚可怜地道:“...好疼,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妮默默哭泣了起来,眼泪不费钱地往下掉,这样大约哭了半小时左右,马科斯公爵终于从位置上起身,放开了她。
他心烦意乱地走向门口,连门都打算没关上。
马科斯侧身对着浮游在门口的莱瑟将军,他微微烦闷地说道:“有八成的把握,应该是真的失忆了。我很了解凯瑟琳公主,从她八岁看她长大,她就是那种娇气又颐指气役的人,她完全变了....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
莱瑟将军背光站着,光与影在他冷峻的脸庞上交错,仿佛是权利与利益的交汇,光明与阴谋的交融。
似乎是思考着停了一会,他微微开口道:“我去看看她吧,她毕竟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马科斯公爵怔楞了一下,他看了莱瑟一眼又压低声音道:“您莫非是想?”
那声线便仿佛蛇的喃喃低语般潜伏着阴冷。
莱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马科斯不要说出他的打算。
他确实改变了主意,他先前想的是查出凯瑟琳王储身上的疑点,废储后,再在王室旁支挑一个好控制的推上亚博的王座。
但现在计划改变了,凯瑟琳公主意外失忆,她身上虽然疑点重重,但她是先王的唯一血脉后裔,只要洗清她的嫌疑,再娶她,自己便能顺理成章、轻而易举地掌控亚博帝国。
不管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最好都得乖乖的,不要来搅他布下的棋局!
莱瑟沉沉地看了房间内的柏妮一眼,游了进去。他的鱼尾摆动时,搅动的水流像龙卷风的涡流般有力而迅猛。
他悬浮般停在柏妮面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挑剔的眼光四下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莱瑟沉声道:“您失忆了?”
莱瑟对她的称呼也变成了尊称。
似乎是不好意思面对他侵略般的气息,柏妮微微红着脸垂下头。
她莹白如玉的脸侧仿佛染上蒸腾般的粉红雾气,只失落地细声说道:“我...什么都想不起了。”
莱瑟将军被她的柔弱吓了一跳,他盯鬼似的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仿佛相片定格了般凝固了。
也不怪马科斯公爵觉得她是真失忆,就是叫凯瑟琳王储从小带大的乳母过来看一看,也肯定觉得她撞头后脑子撞坏了。
因为她的气质变化太大——如果说之前是暴躁阴狠的王储,那么现在就是邻家柔弱小妹妹。
莱瑟将军甚至因为极度震惊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掰着她下颌的手。
他见了她这副样子就情不自禁地别扭起来,别过脸冷酷地说道:“您这段时间还请待在皇宫,别出门。别和可疑的人见面。也别写字,别留下纸面文稿。”
柏妮翻译了一下莱瑟的话,做个吉祥物,别搞事。
她乖乖点头道:“好的。”
然后柏妮在心底冷笑:呵呵,她就和这垃圾游戏杠上了!既然登不出去,那就别想她不搞事情,她就要疯狂搞事!
莱瑟将军走后,她被侍女们伺候着换上了一身衣裙,细致的锡金腰带将她的腰肢往里收缩,缠绕着珍珠流苏的蓬蓬裙带着甜腻浮华的风格,而她的前额甚至还垂着璎珞流苏的头盖。
柏妮微微皱眉低头,流苏头饰便在她眼前微微晃漾着。
她带着这一身在室内试着甩动尾巴游动了一下,然后被累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这些装饰几乎是她体重的一倍了,虽然她这具人鱼身体确实比她自己的体质要强。
她带着几个侍女(盯梢的莱瑟眼线)在皇宫内游动游览了一番,然后来到了皇室御用画室的外部。
她之前翻阅亚博历史的时候,发现着名画家林恩·拉洛克好像就被皇室吸纳进来,在这里作画。
柏妮打量着这座建筑,从外面看,它有着高耸的尖角,精致的五彩棱形窗,还有和皇宫如出一辙的尊贵浮华风格。
她没有带侍女,而是一个人摆动尾巴,游动了进去,看见里面只有一只孤零零的雄性人鱼拿起画笔在绘画。
柏妮好奇地游动到他身后,观看他的笔下,一座充满乌云阴影的皇宫在逐渐成型。
她甚至觉得画面上那皇宫的黑黝黝角落,每一个间隙都充满了细碎而满含欲望的眼睛,还有脏污浑浊的东西。
人鱼穿着洗涤后泛白的蓝衬衫,鱼尾干净得像是一泓红玉,他有着碧空晴洗的纯粹眼神。
结束作画后,他掷下画笔,朝她投来复杂的一瞥,而后便低下头兀自清洗画笔。
柏妮并没有去注意他,她只是单纯见到画而受到巨大的震动。
她不禁喃喃道:“真可怕啊,就仿佛时代更迭、争权夺利者在这片天空留下的阴影。”
人鱼猛地看向她的方向,目光里是猝不及防的错愕。
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没有装好柔弱失忆小可怜人设,于是不好意思地将扇子掩在唇边一笑,说道:“抱歉,我不该妄自评论的。”
谁知此人直起身,对着柏妮深深一躬道:“公主宽宏大度,是在下失敬了。”
他所说的话语是古亚博语,即使有系统翻译器,听在她耳边也仿佛古文般晦涩。
柏妮的头顶,顿时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话冒出了一个巨大问号:?
人鱼见她神情茫然,便又沉稳泰然地解释道:“我虽是一介贫穷画师,但也妄想能用有限之身报效王室,见公主喜爱被人作画,之前是故意在公主面前辱骂于您,所幸公主没有斩杀我这狂妄之人。”
接着他震声严肃道:“王室倾颓,奸臣篡位,还请公主早做打算!”
柏妮面前无人可见的光幕突然亮了起来,游戏系统突然弹出了一行字:
【此时使用古亚博语会更加隐蔽,请问序号10*******89的玩家是否使用?】
【是 否】
然后系统又一亮,光幕又亮起一行字:
【人设凯瑟琳自幼熟读史书,会熟练运用古亚博语,因此系统限制选项。】
这行字一跳过,系统就给她直接选了个是的选项。
柏妮茫然地看着那光幕莫名其妙地亮起又跳掉,内心又想辱骂狗策划了。
很快速地,光幕水一般倾泻地流了下去。
系统消失不见后,柏妮发现自己立刻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而且口中顺溜地吐出仿佛古言般的文字:
“我并不知晓你的名姓,又怎能轻易信重于你?”
人鱼微微一笑,朝她俯身道:“在下亚博社会民主党,林恩·拉洛克,愿为公主奉上微不足道的己身。”
与此同时,利娜·弗里曼苦兮兮地在一处矿场当着苦力,她是完全失忆,只有系统给予当前人设记忆的状态。
橘猫蓬松亮泽的毛发,已经被黑乎乎矿粉染成棕不棕、黄不黄的斑驳色泽。一只精致猫球,也变成了脏兮兮毛球。
她气喘吁吁地用两只爪子抓住机器手柄,饥饿的泪水一边从嘴角流了出来:“小龙虾、饼干、巧克力....呜呜呜我好饿——”
望着面前黝黑的矿,都像座巧克力山了....她苦恼地想着,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脑瓜子。而后,利娜空白的脑海中倏忽掠过一张微笑着的妍丽面容。
利娜用沾满矿粉的手挠了挠脑门,琥珀色猫瞳写满困惑:“咦,我刚刚想起了谁来着?”
她此时的表情十分懵逼OAO,然后被矿工长猛地拍了头,变成了QAQ的样子。
矿工长气得骂她道:“还在偷工减料!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利娜只好悲伤地继续控制着机器把柄,接着运送矿石,愤怒地心中暗道:“这个仇,我记下了!莫欺少年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