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迪毫无疑问是喜欢新鲜感的那类人，就连对朋友也是。还不到正式摄影那天，他就天天短信电话私信轮番轰炸，用各种理由约罗莎和他一起玩。
在空调与冷饮的诱惑之下，罗莎屈服了。
弗雷迪没有自己的车，无法开车来接她。按照他的指示，罗莎搭了城铁到小海地（Little Haiti），下车后还要步行一段路。这对于从前很少使用公共交通的她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罗莎躲在阴凉处用纸巾擦去额头的汗珠，看着远处的大太阳，心想这得是生死之交才做得出的事。
不一会儿，弗雷迪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一手滑板一手自行车，想和罗莎打招呼又腾不出手来，就在原地蹦了几下，乐呵呵的像只傻柯基犬。
“Hey babe。”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绿色T恤，衬得他绿褐色的眼睛明亮又迷人，再搭配白色运动短裤和同色球鞋，完全就是每个少女都暗恋过校园男神形象。
自行车看来是为她准备的。要是以前有男生敢这样约她出去，她一定转头就走。
时过境迁，她也得学会不同的生活方式——普通人的那一种。
罗莎小心翼翼地跨上自行车，寻找陌生的平衡感，车头歪歪扭扭蛇形了一段，总算成功走出了直线。
“你不喜欢开车吗？”她想起似乎没见过他坐过驾驶位，而他也不是缺钱的人，不买车应该是另有原因。
“我不会开车，李奥和亨利轮流做我的专职司机。”弗雷迪挑了一下眉，话里似乎半真半假。
“不会不方便吗？”
“我平时活动的范围都在这块，而且我不爱去健身房，骑车就当运动了。”
罗莎努力蹬着脚踏车，弗雷迪则游刃有余地踩着滑板跟随其后。
这一片街区充满了加勒比风情，满眼是色彩缤纷的房子和大胆的街头涂鸦，跳脱且热情，倒是很符合弗雷迪的性格。
他们在一栋两层的天蓝色的小房子前停了下来。一楼是一家旧书店，门口架子上摆满了店主精选出的折价书，令罗莎多看了几眼。她还在疑惑为什么在此处驻足，弗雷迪就带着一阵风滑过了她身边。
绕到房子侧边有直接通向二层的楼梯。弗雷迪熟练地把滑板固定在自行车上，抬起车上了楼梯。
隔着门，罗莎就听见屋里传来猫的叫声。她想起弗雷迪在ins上发过照片，他好像养了几只猫猫狗狗。
门打开后，毛茸茸的小生物火箭般地弹了出来，绕着主人的小腿喵喵叫。
这只绿眼睛三花猫一点也不怕生，被弗雷迪抱在怀里，还伸出好奇的小爪子想去碰碰罗莎。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弗雷迪变成了动物，大概就是这只猫的样子了吧。
门后还有两只狗，显然训练得很不错，主人没有进门就乖乖地等待着，只有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尾巴暴露出了激动。
一只金毛，一只边牧，从精神十足的毛色就可以看出是受精心照料的。金毛性格往往更加活泼，而边牧则要稳重许多。罗莎默默地给它们对号入座，是金毛李奥和边牧亨利没错了。
“这是Tequila。”弗雷迪举了举猫，然后又分别指了金毛和边牧，“这是Nachos和Taco。”
罗莎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墨西哥食物。”
一个人的家往往能最直观体现出他是什么样的人，然而罗莎也是从没见过弗雷迪这样的。
大约三百平方的空间是一通到底的大平层，房子的每个角落尽收眼底，连私密空间也没划分遮挡。没有隔断墙和门，只借家具的摆放巧妙地划分区域功能。
家中最显眼的是游戏区，算是他工作的地方。正中间是一张看着就令人马上想上去躺一躺的沙发，正对面墙上挂着台85英寸索尼4K电视。电视下方橱柜的设计也是极有讲究，不同游戏主机分别占据不同格子，体感和音响设备的位置也安排得妥妥当当。柜子剩余的空间塞满了按绿、蓝、红颜色分好的游戏光盘，少说也有两三百张。旁边被用作隔断作用的书架上则是满满的漫画书和手办。
罗莎今天主要是来陪弗雷迪直播。无论是作为pornstar还是游戏主播，弗雷迪都是成功的，他在两个行业里有相对独立的粉丝群体，导致网上常年有人惊叹道：“原来他还拍黄片”“原来他还做正经主播”？！
弗雷迪告诉罗莎，到他的直播间露个脸也是一种很好营销方式。两个成人片演员穿着整齐在公共平台上有爱地互动，只会激发观众想象力，从而更想看他们滚在一起的样子。
弗雷迪顺手按了一下主机盒子角落打开了ps4，见罗莎还愣在一边，便问道：“你想洗个澡嘛？”
听到这句话，罗莎慌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往那想了。说到底她还没有准备好和他上床，“今天就要吗？”
“美女洗澡还挑日子么？”弗雷迪被她答非所问也弄傻了，“你刚才流了这么多汗，不想洗一洗然后美美地上直播嘛？”
屋里冷气开得足，上衣贴在身上又湿又冷，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算不为形象考虑，不换衣服恐怕也会感冒。
罗莎寻找了一番，发现浴室也和其他地方一样直接暴露在视线之中，淋浴的区域是玻璃墙。
弗雷迪自己用起来倒是没有心理压力，是被亨利骂了很多次之后才在浴室外面装上了一圈白色帘子。
罗莎默默拉上了帘子，走进了依然没有私密感的浴室。她想，难道他真的那么喜欢被人看着吗？是什么奇怪的癖好还是有难言之隐？
恼人的脏衣服被扔到一边，温和的水流冲去了身体表层的疲惫感。隔着玻璃门，她听到弗雷迪在游戏区放音乐、与三只小动物玩耍的嘈杂声音。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她吹干头发，用浴巾裹住身体。
要这样走到他面前吗？罗莎犹豫了，脑海中依然残留着那个夜晚的羞耻感。
罗莎把门打开一条缝，喊道：“我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洗了，可以借我件衬衫吗？”
“你过来，给你看好玩的！”
罗莎不再忸怩下去，拉开门走了出去。
弗雷迪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罗莎只裹着浴巾似的，把她招呼过去，拉开了另一道白色门帘。
“我的天……”罗莎忍不住惊叹道。面前是几排衣架，上面挂了一套套罩了防尘罩的动漫和游戏角色的衣服，她能辨认出的也很有限。另一边架子放着几个头模，用来展示五颜六色的假发，下面还塞着几十个纸盒子。角落还堆放着各种道具。
“所以，这就是你的另一个爱好了吗？”
“我有一个cosplay账号，就挂在主页上啊，你没点进去过吗？”
罗莎羞愧地摇摇头，“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大部分是，我也在网上接单做道具来着。”
罗莎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剑，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塑料材质，明明看起来就和真的金属无异。
“你也太厉害了！”
“可惜李奥和亨利都不和我一起玩。”他语气就像委屈的小学男生。
看他这样罗莎心又化了，“没事，我和你一起玩！”
弗雷迪就在等这句话。他立刻上前取下了一套衣服，像是已经考虑过无数次给她穿什么了一样。他又转身搬下柜子上的大箱子，打开其中居然是五花八门的化妆品。
“来来来我帮你化妆！”
行吧，他现在已经上头了。罗莎扎起了头发，把脸交给他随意摆弄。
弗雷迪替她修眉画眉，为她挑选粉底色号，然后顺便吐槽某个大牌子有多难用，把罗莎逗得大笑不止，结果眉毛都画到额角去了。
这场景又熟悉又陌生。她孤身一人这么久，难得又一次有了和朋友一起无忧无虑的感觉。
在客厅玩耍的Nacho和Taco突然对着门叫了几声，开始开心地摇起了尾巴。隔了几秒钟，门铃响了。
弗雷迪跑去开门，慌乱间罗莎意识到自己和没穿衣服没两样，赶紧往帘子后躲了躲。
“你这时候跑来干嘛啦。”是弗雷迪的声音。
“抓你去健身房啊。我看有些人和骡子一样，不抽是不会动的。”
这个声音……李奥？罗莎屏住了呼吸。虽然她和弗雷迪没做什么，可是让其他人看到了可不好解释了。
“你有客人啊？”李奥似乎发现了屋里还有另一个身影。
糟了，这破帘子还不如不要。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了帘子上，她的存在暴露得一览无余。
“啊，是的……”
罗莎只好探出一个身子，向门口挥手，“hi。”
李奥上一刻还兴高采烈的脸，这就肉眼可见地铺上了乌云，“你们先忙吧。”
幸好有两只大狗狗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然他可能转身就走了。
“不忙不忙，Rosi要和我一起直播游戏，我们打算换个装。”
李奥之前也被拉过来做过一样的事，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弗雷迪一解释，他气便消了大半。
“我先去运动，等等买晚饭过来和你们一起吃？”
罗莎光着脚就从帘子后蹿了出来，小跑着穿过整个屋子，直接扑到了李奥身上。他惊慌失措地帮她拉好往下滑的浴巾，一边观察街上是否有人经过，确保自己的身躯能够挡住她。
“我要pepperoni披萨！”
“好，买pepperoni。”
罗莎继续缠着李奥，两个人亲来亲去足足有两三分钟，然后李奥才拍拍她屁股，示意他不得不走了，“晚上陪我？”
“好好。”
两个人相处的样子就像热恋的情侣。
李奥走了门关了，罗莎转身，见到弗雷迪眼神有些古怪。那是真的难过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情绪低落的样子。
罗莎刚想问他怎么了，Nachos忽然冲了过来想和她玩。它咬住浴巾一角，往后一扯，本来就松松垮垮的浴巾落到了地上，傻狗Nachos开心地拖着有罗莎气味的浴巾跑掉了。
罗莎面对着弗雷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遮哪——于是她遮住了脸。
“我也把衣服脱掉能不能缓解尴尬？”弗雷迪说道。
“不能！”
弗雷迪家连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最后，罗莎夺走了他的被子，在他床上支起了被窝帐篷。
弗雷迪站在床边，口中发出敲门的拟声，“咚咚咚，罗莎在吗？”
“不在！”被窝下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是害羞了吗？”
“对啦！”
“我以为我们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了？”
“你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啊！”
“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啦……”
“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罗莎把被子掀开，下一秒弗雷迪就跳上了床，整个人压了上来。
“是你主动舔我鸡巴的哦。”
糟了，是开启骚话模式的弗雷迪。他困住了她，只是确保她逃不掉，并没有动手动脚。
“原来是你的吗……！”罗莎纠结很久的事终于有了答案。
“你更宁愿是李奥，对吧？”他又开始流露出失落的样子，“你真的很喜欢他，我看出来了。”
这样的场景真的很奇怪，他暧昧地压在她身上，聊天内容却像朋友谈心。罗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我也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他注视着罗莎的脸庞，继续说道，“你干嘛惊讶，我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表示我喜欢你了吗？”
“我以为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我喜欢你作为朋友，也想和你做爱，在我看来不矛盾。”
“不是这样啊弗雷迪，正常情况人们不会和朋友上床的。你会和李奥上床吗？”
“我没想过诶。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倒是也没意见。”
罗莎的三观再次被敲碎重组，但如果是弗雷迪说这样的话，荒唐之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合理。
“那就是炮友的意思喽？”她还是试图用常识去理解他的想法。
“炮友只是打炮的朋友？你对我来说不止如此，我想要情感上更加靠近你。”
“啊？可是我上次见到你，你喜欢的对象还是索菲娅吧？”
“索菲娅是索菲娅，罗莎是罗莎啊。”
听到这话罗莎都要气疯了，她奋力把他推开。要不是现在没有衣服穿，她立刻就想跑掉。
“可恶，你也太渣了吧？”之前真是被他骗得够惨，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喂……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在追求索菲娅，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和索菲娅谈过你了，没有任何问题。她还说有时间要约你一起喝个咖啡，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是我的错。”
罗莎只觉得有点头晕，“我已经听不太懂了。”
“有些人把这叫做‘开放式关系’，而我不喜欢给自己打标签。听我说……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你也有过情感空白的时期吧？有时候又会在同一时间遇到一个以上心动的对象？”
罗莎点点头，觉得他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就耐心听他说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偏向于不做选择，只要对方也认同我的观念。传统观念的爱把伴侣视为财产，一定要独自占有。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爱的发生只是使我们轨迹相交而已。”
罗莎居然开始被他说服了，“我好像明白了，但是专心喜欢一个人，和同时喜欢两个人，对方获得的爱是不等量的吧？”
“什么啊，爱的感觉是没办法被量化的，能被量化的只有时间。我喜欢打游戏，喜欢cosplay，不会因为我喜欢哪一个就不喜欢另一个。假如这段时间我拿出更多的时间玩游戏，就能证明我对cosplay的爱减少了吗？”
“说了这么多，所以你想要怎么样呢？”
“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想要你也喜欢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我想……我得和李奥谈一谈。”
“嗯，应该的。”他自己好像又莫名地情绪高涨起来，“很开心你没有跑掉或者打我。”
“有人因此打过你吗？”
“每次我追女孩之前都会解释一遍这个问题，大部分时候我会被人骂变态，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对不起，我刚刚也骂你了。”罗莎想，有着超前的恋爱观念，恐怕也很辛苦吧？退一万步，就同时有好几个伴侣来说，诚实的开放关系和背叛恋人出轨，显然后者才是有毒的吧？
“没关系，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虽然我们亲密过一次，过几天拍摄也得上床，但是私底下没有你同意，我不会擅自强迫你的。”
罗莎松了一口气。弗雷迪虽想法比较特别，但并没有影响他做一个好人。
唯一的问题是……几个小时以后李奥带着披萨过来，难道要告诉那个大醋精这样的事情吗？但是隐瞒下来只会更糟糕吧？
想到这，罗莎苦恼地歪着脑袋，“我想提前叫救护车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