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蔚藤走到大厅,就听到辛曜跟人交谈的声音。
「去找有没有更小一点的刀或镊子,还有线!越细越好!多准备乾净的布,还有…」
蔚藤知道他在准备手术用的东西,不打算打扰他,便只身一人来到诺大的庭院。
她很久没有注意周遭了,她在二十一世纪成天就是做研究、论文、报告、手术、看诊……恨不得自己一天有四十八小时,才能把永远做不完的事情搁下。
她伸展修长的手脚,隐约感觉到下身的不适,知道是昨晚辛曜造成的。
她其实不太在意那层肉膜的存在。
反正她几乎没被当成女人看待,对她来说那层膜就只是人体中一个组织,弄破了会流血,就像伤口会出血一样。
昨晚,她只有两个心得,一是她果然很不习惯男人,二是被贯穿时的痛楚比胃痛还痛。
当辛曜问她会不会讨厌他的时候,她有一瞬间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如果用心电图来比喻,一般人的情绪反应波动会是上上、下下,偶尔情绪强烈,甚至能达到高尖。
那她大概是一直处於持平的状态,就算难得来个情绪波动,也比一般人小十分之一。
她对自己的情感冷漠没什麽不满意,至少她不用武装,也没有弱点。
「在想什麽?」
辛曜突然从身後抱住她。他刚刚从大厅出来,就见到她盯着桃树发呆,连他走近了都不知道。
蔚藤的身体惯性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冷漠,竟然有点失灵了。虽然她有一瞬间做出攻击动作,却被她忍下来:「辛曜,我要跟你说辛夜的事。」
辛曜身子一僵,遂然放开她,换上认真的表情。
「他今天看诊时状况不好,我明天会再看一次。还有,我需要能代替麻醉剂的东西。」蔚藤顿一下:「我知道那天取箭头时他醒着。」
虽然昨晚辛夜似乎点了睡穴克制痛楚,但她在开刀时还是能感觉他的肌肉一颤一颤,为了避免发生相同的状况,只好请辛曜想办法。
辛曜听完後点点头,很快又去忙了。撇开不知道人在何处游玩的父母,他现在就只剩下夜…只要有那麽一点点可能,不计任何代价他都要让夜重见光明!
隔天,当蔚藤来到辛夜房间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自行下床走动。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然後将等等要用到的器具一一放到火上烤过。
辛夜知道有人来,而会这样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人,只有一个。
「蔚大夫。」
蔚藤走到他身边:「我先帮你看看腹部的伤口。」说着,她拉起辛夜的袖子,让他坐回床上。
辛夜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睁着那双失了光亮的眼睛,低下头往自己的腹部看去。
他感觉到一双手小心的解开绕在伤口上的布条,像是害怕将结痂掀起,蔚藤一手慢慢掀开布巾,另一手则拿着消毒好的镊子将棉絮挑起。
因为眼睛看不到,身体的知觉就更敏感,辛夜下意识的集中精神探索蔚藤的动作。
伤处传来一阵冰凉,伴随着药腥味,他知道她在帮他换药。
辛夜腹部的伤口在肚脐下方约一掌的距离,虽然蔚藤动作很小,可他还是感觉有点怪异。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辛曜以外的人,此刻他突然有点好奇,蔚大夫是什麽模样呢?
「蔚大夫,我能摸摸你吗?」他不好意思一笑:「我有点好奇你的模样,你如果不喜欢就算了。」
蔚藤看着他失焦的眼,心想能让他以手来阅读、感受也是不错的,这也是一般视障会做的训练。
她伸出修长的手轻拍辛夜的手背,慢慢的引导他,让他把手抬到她面前。她倾身,让他的指尖轻触额头。
辛夜看起来有点紧张,他颤着手不太敢出力,只听见蔚藤用平静的语气说:「不要害怕,用心感受,让大脑配合手部的描绘,在脑海中呈现我的形象。」
他终於调整鼻息静下心来,伸出双手开始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他先探出一根食指,大略扫过蔚藤的鼻子、眼睛,还有脸颊,却发现无法拼凑一个人影出来。
「果然不行…」他挫败,不想再试。
「再一次,你专心的话一定可以。试看看碰触我的五官,告诉我这是哪里,你的感觉是什麽。」蔚藤再次轻拍他的手。
视障者在使用专门的点字机阅读时,必须要靠手指的触觉将感受传达给大脑,蔚藤现在就在为辛夜做这样的练习,先从最简单的五官识别开始。
她没有把握眼角膜移植手术会百分百成功,所以要先教导他视障者应该要学会的课程。
辛夜受到激励,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摸向蔚藤的脸。
「这里是眉毛…唔…感觉很像在摸小动物,很滑顺…」
「这是眼睛,你的眼睫毛好长…」
「你的鼻子很挺,鼻翼薄薄的,你的呼吸很缓慢…」
「这是…下巴?好光滑…一点胡子都没有,不扎人…」
然後他的手来到蔚藤的嘴唇。辛夜其实不知道该不该碰这里,摸别的男人嘴唇这件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怎麽样?脑中有画面吗?」蔚藤淡淡的问。
「是有一点…」辛夜感觉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形象。
「加油。」她没有催促,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耐心与包容。
辛夜最後还是摸上他的唇,触及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一丝火花从指尖迅速传达到全身。
「嘴、嘴唇很柔软…薄薄的,形状…很漂亮…」说完,他尴尬的收回手指:「蔚大夫你…一定长得很俊…」
盲感训练结束,蔚藤平淡的声音传来:「你的手指敏感度还要再加强,不过以初次尝试来说还算不错。」
听见蔚大夫专业不带情感的语气,辛夜这才将心中尴尬的感觉放下。他刚才在忐忑甚麽啊?蔚大夫这麽认真的帮他看诊,他却还顾虑东顾虑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