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拥有自己的山庄跟小军队,夫妻俩对周围的人都很友善,与附近的山贼们倒也算相敬如宾。
婉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卖到辛家当婢女。当时辛母两年内连生了两胎男婴,就盼着一个女儿来疼,她对婉儿百般疼爱,根本不愿让可爱的婉儿做一点杂务,还让她跟着儿子一起上学堂。
当时婉儿虽然年纪小,但她记得父母说过─即使辛家待你再好,你也只是仆,仆人是永远配不上主子的,别妄想高攀…她一直谨守这句话。
因为她年纪比辛曜、辛夜长几岁,辛母又喜欢让她跟他们相处,导致兄弟俩长大后,都喜欢与她亲近。
辛夜是早产儿,自小体弱多病,只要稍微吹到风就会发烧,几乎只能待在没有窗子的房间里。
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全来自父母亲、辛曜与婉儿。等他稍微大些,约十一、二岁的年纪,才偶尔能在阳光和煦的日子出来透透气。
随着年纪增长,辛曜开始发觉自己跟婉儿的不同。他渐渐留意生活中一些小事:比如他练完武术,婉儿会向前为他拭汗,她身上总传来一股清新的香味,很是好闻;她还会依季节为兄弟俩缝制衣服,为他们准备挂在身侧的香包,十分温柔体贴。
他知道,婉儿跟他不一样,跟辛夜也不一样。
当他意识到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时,他的心就突然沦陷了。
他开始对她献殷勤,到街上买好看的首饰送给她,为她摘采美丽的花朵…想尽一切方法讨她开心。
婉儿此时已经二十,又怎不知道辛曜的心思,她曾试图婉拒他的好意,暗示他别再这么做…他们差了五岁呀!而且他之于她,只是如同弟弟的存在。
几年后,辛氏夫妻见辛曜已经能担起家业、照顾好弟弟了,遂决定离开此处,到外头的世界去享受山水、过着快意的人生。
又过几年,等辛夜十五岁时,已经能够到处走走,他像小疯子一样,把小时候不能尝试的事物都玩过一回!例如玩水、吃冰,或者三更半夜到处乱跑。
辛曜担心他,就怕他哪天玩疯了,身体又这样病下去。所以总是出言阻止,偶尔还会近似威胁的不准他到处乱跑。
反观婉儿对辛夜就放心多了,她知道他有太多的遗憾,所以总惯着他,好几次偷偷放走被禁足的辛夜,让他去弥补童年时的梦。
每次辛曜知道后跑去找婉儿,总会听她说:「你是哥哥,迁就迁就他吧!辛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直到辛曜十八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婉儿表明心意,却被含糊的拒绝。
在那之后,辛曜就常听见婉儿有意无意说:「我只希望我们三个能一直这样过日子。」
他知道她不愿打破平衡,不想让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翻覆。所以他只好隐藏心意,继续茫然的等待。
在一次下大雨的夜晚,辛夜又偷偷溜出去了。
当时外头风雨大作、雷电交加,辛曜和婉儿动员家里所有人丁找人,忙乎近三个时辰,终于在隐密的林子里发现晕倒的辛夜。
这次辛夜没病,婉儿却病了。
辛夜出于歉疚,每天都往婉儿房间跑,为她学习煎药,常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婉儿病后,常常盯着窗外的桃林,有时一看就是几个时辰。辛曜想,婉儿应该很喜欢桃花,他开始剪些桃枝放在她床边,盼望她快点好起来。
春天逝去,桃花开始掉落,辛曜从外头往婉儿的房间看,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害怕她跟这些脆弱的花儿一样,只能在一个季节里盛开,然后衰败。
某天他一如往常的从窗外看着婉儿,见辛夜喂了她几匙汤药,然后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辛夜就倾身亲吻她娇艳的唇。
记得当时他的身边飘散着桃花雨,正是春夏交替的时间,带着花香的微风徐徐吹来,应该是令人向往的景色,他却因眼前的震撼而如坠冰窖……
辛夜开心的笑着,而她背对他,他看不清…
辛曜突然变得阴晴不定。他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又表情阴沉的默默不语,家里的人丁都害怕他,但没人知道大少爷的转变是为什么。
婉儿自那之后也不爱说话了,原本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光该是欢乐的,现在却变得压抑、令人窒息。
一天晚上,辛夜突然兴奋的拉着婉儿进他的房间,欢天喜地的说:「曜!我想娶婉儿,她答应我了!」
辛曜棕红色的眼瞬间布满血丝,他不敢置信的望着笑脸盈盈的婉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开一样。
「好…」他有点麻木的回应。既然婉儿选择的是夜…那他就成全…
他留下一声「让我静静」后就离开了,没发现辛夜跟婉儿开心的笑容跟着黯下。
婚礼就这样如火如荼的举行,辛曜看着婉儿一身火红、装扮明艳,看着她与辛夜拜堂,然后礼成……
从此,辛曜又恢复成那个爽朗阳光的模样,但他的行为却开始放荡,他会带不同的女子到房里过夜,有时候甚至就在外面的酒楼睡,连家都不想回。
他玩弄不同的女子,任她们在身下扭腰摆臀、浪荡狂吟,他会用力的贯穿她们,却不屑施舍一个吻、一点怜爱,他会给她们很多首饰、金钱,却不曾用心宠爱过谁。
而辛夜始终没有告诉兄长,当时的亲吻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其实那天,他也跟婉儿告白了。
婉儿无奈的笑,告诉他几年前辛曜也说了同样的话。她一直以来都把他们兄弟当成弟弟在照顾,从来没有任何儿女私情。
她知道辛曜一直在等她,也很害怕自己的存在会成为辛曜的绊脚石,他这么有才华,又该是胸有大志、展现风采的年龄,怎可以为了她而放弃这些呢?
于是辛夜提议,两人一同合作,让兄长打消这个念头…
辛夜跟婉儿结婚后,一直没有行夫妻之礼。他看着她日渐消瘦,心里有些揣度。
虽然她坚持对他们俩并无男女之情,不过他觉得,婉儿应该是喜欢曜的。不然怎么会愿意嫁给他,只为了让曜鸿图大展?又怎么会在曜花天酒地回来后,黯然神伤…他其实都知道,但他却故意不说。
原本结婚是为了让辛曜彻底放下,想不到却让他更加堕落,两人只好安慰彼此,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会过去的。
直到半年后婉儿病倒,他才觉得自己错了。
他请大夫来看病,他们都说她是心病,而心病只有心药能医,他们爱莫能助,只能开些养生的方子给她。
婉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辛曜接连来关切过几次,辛夜只说是得了怪病,有在吃药调养。
到后来,她也不吃药了,无论辛夜怎么劝,她都不肯吃。
又折腾半年,婉儿撒手人寰,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她走的那天,园中桃花落尽,万物沉寂。
婉儿的葬礼上,辛夜第一次看见曜这么悲伤的模样。他没有像自己一样大哭,而是故作坚定的一手操持葬礼大大小小的事宜,举凡布置、接待来吊念的宾客,甚至于棺木的选择、入土的时辰….
那是一种很深沉的悲痛,即使不说、不哭,周围的人还是能感觉到。
辛夜舍不得婉儿,他总觉得她的死自己脱不了干系,他一直哭,然后渐渐的看不清了。
辛曜变得霸道,他命令下属们叫他主上、开始追逐权利,小军队成员一律换上黑衣服,一般的仆人换上白衣,黑衣人随着他四处征战,扩展辛家的势力与土地,白衣人则在他外出的期间,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辛夜。
辛曜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好玩的东西给辛夜,有时候是连环锁,有时候是些稀奇古玩,随着辛夜的视力越来越差,他也不太出门了,整天只想着找大夫帮他治眼睛。
某天,辛曜在照顾辛夜时,黑衣人突然走进来:「禀告主上,附近的山贼前来投诚了。」
辛曜不在意的笑笑:「找机会试试他们的忠诚,不听话就杀掉。」
「属下领命!」黑衣人退下。
辛夜眯起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似乎有点兴趣:「曜,他们叫你主上?」
「嗯,你喜欢?」辛曜摸摸他的头,难得表现温柔。
「喜欢。」辛夜点头。
「那就让你当─」
(番外 婉儿无心择日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