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许贺拔出一颗牙,血沫子淌出来,他乐了。
高帽子戴了,批斗也批了,东西钱全部充公了。
他没东西可以给了。
老祖宗的基业他没守住,死了也没脸见先人。
倒是宝象,他的宝贝娇儿宝象。
许贺摸了摸光头,往常都是有头油伺候着的,哦,还有燕子,也死了。
许贺笑着笑着就掉了泪。
活了大半辈子,落得这个下场。
和他一个棚子是县里的一个高官,因为他夫人是虔诚的佛教徒,受到这种打压,老早就忍不下气卧病在床一命呜呼了。
沈老汉靠在井边二上洗了洗手上的泥,“你还别说,人家有一样儿说到挺对的,什么鬼神之说,真的能救人救世怎么不能来救救我那糟老婆子?”
沈老汉的两鬓斑白,嗤笑着,“我老伴儿信了一辈子的佛,烧香叩首,日日不落,死的时候也没见过一星儿佛光普照。”
“人啊,这命,还是得靠自己。”他念叨着从许贺身边踱了过去。
许贺摸摸光溜溜的脑袋,他抬眼看了下放在石磨上的纸帽子。
打倒封建残余。
打倒土财主。
一年前的景象历历在目,那时候的红卫兵还不是现在这种疯魔的样子。
…
宝象捂着肚子坐在床上,她的腿光溜溜的,又白又嫩,看的秦可瑜脑袋发热,他的喉结动了动。
终究还是把手放下,“你给我快点儿出来!”他另一只手把一条浅蓝色的棉布裤子拿出来,仔细看看,床边还有棉布和一些草纸。
宝象的肚子疼的厉害,她来例假来的迟,和秦可瑜偷跑到镇子上躲起来,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秦可瑜不是柳下惠,怀里抱着个软玉温香哪能控制住本能?
第一天碍着燕子姐刚去不久,他耐着性子哄她睡觉,这丫头可能是刚开窍,学会哭以后就一直哭。
嘤嘤的小声哭,哭的他头疼。
第二天第三天,他肩膀的伤好了些,宝象也不再整日里哭,伙食不够好的原因,不过几天,小脸就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傻乎乎的盯着他或者是食物,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秦可瑜临走前从宝象的多宝盒里拿了不少好东西,现在虽说是不能去光明正大的卖,但挑几个软柿子把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出出手还是可以的。
玉米窝头也买不到,秦可瑜就跟人家拿东西换,他倒是撑饿,宝象是个娇娇儿,别说饿着,就是让她少吃一点儿挑都会拿那双大眼睛瞄你,瞄到秦可瑜败下阵来为止。
至于这便宜媳妇儿来例假这回事,他哪能知道呢?
他那死了多久的娘天天裹的跟什么似的,别说来例假,他能知道这回事就不错了。
硬着头皮去找了棉布和草纸,他耐着性子哄宝象从床里边儿出来,宝象可能是难受的厉害,一边止不住的抽噎,一边抱着被子不肯挪步。
秦可瑜眼看着就要没耐心,在他皱起眉头的一霎那,宝象的哭声立刻小了下去,她眼眶湿润,小嘴儿瘪了下去。
嘿,傻子也懂看人下菜碟。
秦可瑜现在给她吃给她穿,还给她住,宝象心里头害怕啊,燕子死了,她爹丢了,现在能照顾她的只有这个人。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这要是再嚎下去,真指不定他不耐烦饿她几天就知道该听谁话了。
秦可瑜他爹是共产党,一家子贫下中农,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在这闹革命的时候,这出身反而吃香。
隔三差五的有小红卫兵来敲门给他送吃的,也不说别的,肯定是女娃。
秦可瑜照收不误,反正他不挑,宝象挑自己喜欢吃的,吃饱了剩下都他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痞子和他的傻子媳妇儿过了四个月。
天上飘下来第一片雪花的时候,秦可瑜上班的砖窑,停工了。
1966年12月3日,文革间接促发的澳门一二·三事件发生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方地区。
秦可瑜新收的小弟罗小猫偷偷摸摸塞给了他一盒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