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裴令珂没有与裴越致有任何交流——无论目光还是言语,因为她觉得就连看他一眼都是在自甘下贱。
光是与他相对而坐就已经够让她恶心的了。
裴尚承还一直同他说话,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赞许。
裴令珂见这一切,心中那股屈辱感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告诉爸爸裴越致这个人面兽心的渣滓刚刚在车上对她说了什么——那些粗鄙不堪的字眼,那些卑鄙至极的威胁,还有他居然把她抵在椅背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她疯狂地想要在这里、在裴尚承正夸赞着他的“好儿子”的时候直接撕破这个斯文败类的脸。
但裴令珂忍住了。
她咬破了唇内的软肉,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腥甜的味道让她刹那清醒过来。
诚如裴越致所言,她不敢。
不。是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一旦她说出口,无论裴尚承相信与否,裴越致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只会加剧她的屈辱。
整个午餐时间,除了与裴尚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之外,裴令珂没有说任何额外的话,一个字都没有。
而裴尚承早已习惯自己这一双儿女这番势如水火的架势。在他看来,今天裴令珂没在饭桌上与裴越致吵起来、或者直接站起来走人,就已经足以宣告世界和平了。
若不是为了让裴令珂好受些,他甚至想开瓶香槟和裴越致庆贺一下——毕竟,素来是裴令珂视哥哥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裴越致始终对她百般忍让。
他看了一眼正在喝汤的女儿,又看了一眼微笑着望着她的儿子,此时气氛虽然有些僵硬,但也不至于糟糕到一塌糊涂。
于是裴尚承拿起一把银勺,用它轻轻敲了一下酒杯。
清脆的响声让裴令珂和裴越致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了她和他共同的父亲。
只见裴尚承笑着,用一种极松快的口吻说道:“越致,囡囡,今天爸爸非要喊你们回来吃饭,其实是想宣布一件事。”他顿了顿,看向裴越致,继续道:“越致,自你接手公司在金融和互联网方面的业务之后,你的成绩爸爸一直都心里有数。这次正好香江那群鬼佬松了口,把浅海湾那片地卖给裴氏。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契机,你也够格了——接下来我准备将地产方面的工作全权交给你来负责。”
言毕,他拍了拍年轻男人的手背,以示信任,“爸爸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越致。”
天大的消息。
裴令珂简直不相信。
若说裴氏集团现在最大的两块业务,一是金融,第二就是地产,更无需说近年来异军突起的互联网板块。
裴尚承这是要将裴氏在大陆的命脉全都交予裴越致!
对着眼前这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她竟全身止不住地发冷,连汤勺都险些握不住落在桌上。
裴越致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似是早有预料,笑加深了一些,举杯向父亲道谢,再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在放下酒杯时余光对上了她。
那双浅色的眼睛还是那样温和,但有一霎那,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般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了裴令珂的脊背。
她猛地避开了他,假装从未与他对视。但裴越致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令人作呕。
裴令珂强忍着怒火,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向裴尚承撒娇道:“爸爸,那我呢?总不能好处全被一个人拿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吧?”
“你啊,就是任性。”裴尚承点了点她的额头,呵呵笑道,“生意上的事,怎么能说成‘好处’呢?上次你哥哥不是送了你一辆跑车吗?这次又想要什么?都跟你哥哥说去——既然他现在管了整个大陆生意的大头,就让他出点血吧!”
她的笑几乎僵住了。
这时,裴越致开口了:“前段时间,你不是不满意他们送来的衣服吗?”他停了一下,“趁此机会,不如把衣柜重新换一遍。这个时候也应该准备秋装了。”
如此亲密的口吻。
听起来好像他和她是一对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亲兄妹。
裴尚承也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欣慰之意。
裴令珂沉默了片刻。
她应该说些什么,至少,场面上需要她说些什么。但她唯一清晰的感觉像是一团火焰,从她的心脏燃起,越烧越烈,在裴越致的面前坐得越久,它就越像是要将她的每一滴血液都烧干。
——嫉妒。
裴令珂站了起来,将餐巾随意扔在桌上,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之后,不顾桌上那两个男人的反应如何,转头就走。
她越走越快,嫉妒简直让她如烧心般生疼——这就是爸爸想要的结果!她冷笑。看吧,皆大欢喜!裴越致是他最想要的继承人的样子,他能得到一切。而她不过是个只闲来无事逗弄一下的玩具而已。
可能连玩具都不如。她无比讽刺地想。在裴越致眼里,她是可以随便羞辱的对象,而她连向爸爸告发他都不敢——因为她对裴家而言不是必需品,反倒是缺裴越致不可!
这个杂种!他为什么不去死!
裴令珂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平复心情,但却始终无法做到。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她不想再见到他们的脸!
“——你要去哪里?”
裴令珂猛地回头,还未等她看清,男人的手就抓住了她的小臂,硬生生地让她停在了原地。
裴越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度,反而有些温柔。但裴令珂很清楚,即使再温柔她也挣脱不了,只能被他这样死死地桎梏着。
“裴令珂,你要去哪里?”他慢条斯理地又问了一遍。不等她回答,他的眉眼先柔和了一些,声音也变轻了,“你生气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裴令珂冷冷地说道。
裴越致道:“你因我而生气,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正午刺眼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打在他的脸上,连他的睫毛都蒙着一层金色的光晕。
裴越致毫无疑问是美丽的,但在她的眼中,他即便有再好的皮相,也是一头披着菩萨皮的修罗恶鬼,试图将她也拉入阿鼻地狱。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讽刺他道:“不要装模作样,裴越致,你今天是故意想让我见证这一出好戏的吧?”她怒极反笑,声音也变得阴冷起来,“呵,能羞辱我一定让你很高兴吧——见不得光的杂种私生子终于翻身成了主人,而我终于沦为了边缘人物。这滋味是不是很不错?”
“看来你也很清楚。”
忽地,她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连接饭厅和主厅的走廊,没有任何遮挡,只要有人走过来就能将走廊上发生的一切一览无遗。
裴越致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神情异常冷酷,一对珀色的眼珠冷得出奇,如两片利刃要将她的喉管割开。
裴令珂愣住了。
不——她其实是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裴越致居然真的这么肆无忌惮。
他凑近她,吐息扑在她的脸上。
“滋味确实不错。裴令珂,就算你今天从这里逃走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只要你一天姓裴,就一天逃不出去——你永远都得和我上演这种戏码。”
“你——”裴令珂恨恨地盯着他。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她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让事态恶化。
她只能冷笑,任由反胃感在她的体内作祟。
“裴越致,你是想逼我和你彻底撕破脸吗?”她想啐他一口,但还是忍住了,“我今天总算是看懂了。对,我向爸爸告发你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我一定要和你鱼死网破呢?寡廉鲜耻的杂种,你敢用你的脏手碰我,就应该做好了被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越致向下压,咬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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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爱妹,妹也不爱哥。哥是想羞辱妹的,但他们俩之间的那种性吸引力实在是太强了。而妹之所以那么恨哥也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感觉到了他对她的吸引力,因此觉得非常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