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楚的时候是季桓亲自去送的行。
季九月赖在她母亲怀里不肯走,嚎啕大哭。随行的侍女没办法,把季九月一把搂进怀里上了马车,绝尘而去,都走出好远了还能看见卫阮痴望不舍的身影。
分别不仅对年龄尚小的孩子是个考验,也是父母煎熬的开始。
自此以后,每月卫阮都会来信,有时候甚至是两三封,有了母亲的关心和安慰,季九月倒也没有哭着闹着要回宫了,跟着师傅专心治起学来。
她那时也不过将将五岁,玩性大,刚上山的一段时间没少挨打,后来还是渐渐懂事了才没犯过什么大错。
侍女青舞是在她八岁时回的宫,季九月嘴上说着快些走快些走,心里还是不舍得的,毕竟也在这寒山上相处了三年,朋友情谊多过主仆情谊。
季九月每天的日常就是跟着大师姐学文,跟着大师兄学武,至于道,由师傅每日晚饭后单独授课。
她是储君的身份,学的自然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季九月师傅皆空是个杂学家。倒不是半仙半吊子,只是在山下的时候多学了些东西,后来见识广了,见解多了,世人给了个“皆知仙人”的名号,他觉得有些过誉,给自己封了个号,自称皆空。
皆空是个随性的师傅,交给季九月的也是一些隐晦难懂的东西。她也不求季九月能听懂几分,每日授完课也不敦促季九月温习,甩甩袖子便走了,留得季九月一个人琢磨。偶尔想起来关心她几句生活起居,别的倒是没有一点师傅的样子。
大师姐是个看上去就很正经的人,不常在她脸上看到什么笑容,只是比起旁人来,又好像独独对季九月有些不同,时常关心她。
大师兄醉心武学,每日教授季九月也是尽心尽力从不敷衍,有时季九月偷懒,还会罚她干些其他的活儿。
山上的生活比不得宫里,繁多又容易弄脏衣服,季九月最讨厌的就是洗衣服,所以也就最害怕大师兄罚她干活儿。被大师兄盯着做了几回杂事,便很少犯懒,专心学武了。
其余的课业都是自己跟着大家去授业堂去学的,季九月最喜欢围棋,等到了围棋课的时候才会在课堂上活跃一些。
今天又是跟着大师姐学作诗的一天。她讨厌这些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又不敢忤逆大师姐,只好乖乖的,但总归不喜欢,今日就老是走神。
季九月右手攥着沾了墨的笔,眼睛困得小了一半,脑袋磕在桌上,一张上好的纸就沾上了墨点,没法用了。
师姐看她实在痛苦,叹口气摇了摇头,放下书把她的脑袋抬起来,无奈地叫她:“算了,这些基础的你学起来也累,起来和我对诗吧。”
师姐弄醒她,负手起身走到窗边。
矮峰上积了雪。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阿言该是想家了罢。冬日山上寒冷,南楚却是四季如春,气候差得多了,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像师姐戴的帽子。你总是嫌它素净,自己要添些新花样。”季九月说的是大师姐每次下山采购时都会戴的草帽,虽说是师傅送的,她却有些嫌它过于简陋,时常拿些鲜花粘在上面在顶上做些装饰。
师姐失笑,二者毫无相同之处,一个是洁白无暇的雪,一个是色彩杂乱的花,季九月与之二者作了比较,要是雪花有实型,非得唾她两口,骂她没有见识,睡昏了说胡话。
季九月见了师姐的笑也开心,两眼珠一转,又是一个坏点子。
“这雪不大,一会儿就会停的,不若师姐跟我们一起来打雪仗堆雪人吧。”每逢初雪,山上的弟子都会等雪停了出去疯玩,打雪仗算是最大的活动了。
“你若想玩,找你的边月去。”师姐斥她。
边月是她玩伴,平时两个人在一起格外闹腾。
师姐不答应,季九月也不强求,披了披风就出去了。
边月早就到了,站在房前等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才气喘吁吁赶过来,便问她去了何处。季九月摆摆手,没说。
“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雪早已停了,远在自己的房间都能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九月她......该是玩得很开心吧。
大师姐低头,下不去笔,一时走神,想到了别处。
到了午间要吃饭时,边月闯进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大师姐一头雾水,害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只能收着些脚下的力,带着边月御剑,飞去了无涯峰。无涯峰的山顶并未住人,自己的屋子在山腰,也不知边月到底是何意。
御剑速度很快,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便能瞧见峰顶了。不同于自己印象中一边雪白的样子,远看像是有什么东西,但并不能看清。
大师姐速度慢了下来。等到彻底看清峰顶画着何物的时候,已经是满眼乘着惊喜。眼睛都亮了许多
还是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单纯,喜欢一个人往往无所掩饰,直白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