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认清事实,安宁竟冷静许多,她挤出职业的笑,“唐先生,对不起,我帮您把鞋擦干净。”她蹲下身,低头瞧了一眼那嚼得半碎的肉,心里泛恶心。
许是见安宁犹豫,安彩急忙催促,“赶紧擦啊,你还嫌你妈?你小时候拉屎拉尿哪一个不是我给你收拾干净的!”
安宁抿唇,用纸巾包裹碎肉,又用另外的纸巾将鞋面上的油渍和碎屑擦干净,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起身将赃物扔进垃圾桶。
唐北燃盯着她,笑,“你想骂我,还想打我。”
安宁一慌,连忙低下头,“唐先生,我没有这样想,本来就是我妈的错。”
唐北燃轻嗤一声,也没计较她的口是心非,起身拢了拢西服,神情倨傲,“擦得很干净,下次脏了还找你。”
安宁更加沉默。
唐北燃应该是约了人来吃饭,离开这边后,径直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他正面朝安宁坐下,脸上挂着讥笑,安宁收回视线,心思沉重地坐下。
“这广城真不得了,随便一个都是有钱人,早知道房子现在能升成天价,当初就不该让你去读书,这一年年的学费,要是刚来广城就买个房子,现在我们也发了……”
安宁脑子里嗡嗡叫,胸口又闷又难受,她直接起身往洗手间走,身后是安彩被无视后的骂骂咧咧,“你个小婊子这是什么态度?板着脸给谁看?老娘花钱养你还错了?”
洗手液洗了三遍手,仔细闻,安宁还总感觉还能闻到上面有残肉的气味,她又使劲搓洗一遍,味道依旧。
安宁茫然,看着镜子里年轻却没有光彩的脸庞,突然明白过来,她手上的气味不是嚼碎的牛排,而是廉价和轻视。
唐北燃看不起她,安彩看不起她,安宁苦笑,其实她自己又何曾看得起自己呢?
独自呆了好一会儿,安宁第一次离开时没跟安彩打招呼,直接往外走,走到餐厅门口,鬼使神差地往唐北燃那边看。
也不知唐北燃在等谁,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扭头看窗外,下颌线条特别好看。他面相本就生得好,不说话时所有的邪恶都藏起来了,那张脸比最美的风景还要吸引人。
安宁有些不懂,佛说相由心生,为什么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可心却这么坏呢?
正巧,唐北燃像是感受到什么,扭头转过来,一双桃花眼正对上她。
安宁面上一热,连忙扭头离开。
大概是这一次真的被刺激到,安宁突然开始奋进。
她这段时间仍旧没人点,但每晚卖酒的业绩都还可以,所以妈咪也没再给她脸色看,今晚连卖两瓶洋酒,前一个客人还好,后面一个客人看到账单时整颗脑袋都气红了,可酒已下肚,气也没办法。
安宁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但她只能假装自己看不到,端着盘子往柜台走。
“你不用歉疚,他买你酒无非是想趁机多占你便宜,那也不完全是酒钱,还有摸大腿的钱。”
安宁扭头看,说话的是柳盈盈。
柳盈盈很像古言小说里弱不禁风的女子名字,但事实上她长得很妖媚,也很有本事,她和安宁同一时间开始培训的,现在已经跟人在争夺花魁。
大概是因为后来居上,妈咪对她特别优待,柳盈盈有两次因为抢有钱客户跟几个姐妹闹过矛盾,妈咪也是直接站在她这边,这导致其他姐妹的不满,久而久之,也不知是由谁先开始,大家都不怎么理睬柳盈盈了。
虽然是同一时期培训的,但安宁跟柳盈盈并不熟悉,夜场的小姐不流行抱团取暖,说是姐妹,但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再说平时大家也都只在夜场见面说话,没时间也没兴趣跟彼此建立交情,毕竟做的工作不干净,出了夜场的门,能不认识就不认识。
现在柳盈盈主动搭话,安宁倒是受宠若惊,她这段时间名声差,也许是担心沾染晦气,她也被其他姐妹孤立了。
“嗯,这样想没错。”安宁颔首。
柳盈盈笑,“当然没错,男人来这种地方本就怀揣坏心思,他刚才一只手恨不得伸到你套裙里,而且他看样子四十多岁了,肯定有家室,就当是替他老婆教训他。”
柳盈盈说着挥了下拳头,认真的样子倒是把安宁逗笑了,她对柳盈盈说:“谢谢。”
柳盈盈耸肩,将酒杯推给服务生,踩着高跟鞋要离开,她不怕冷,穿的是包臀流苏短裙,每走一步流苏都在晃动,极为风情。
走了几步,柳盈盈想到什么,突然转过身,“我明天要去做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说完不等安宁开口,指指她的脸,“你黑眼圈好重,皮肤也干,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像被吸干了阳气,难怪没客人找你,我刚好有两张抵用券,不要钱的。”
安宁拒绝前脑海里突然记起那坨嚼碎的肉,拒绝的话转了一圈咽回肚子,说:“我去。”
【明天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