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往前行,穿透浓沉的夜,不一会儿进入了山间小径。
山峦起伏,马车上静无人声。,
过了许久,一股淡淡硫磺味窜入鼻尖,齐熙皱了眉。昏昏沉沉之间她睁开眼,身处黑暗之所,双眼模糊,瞧不清身在何处。 她身侧有人,轻声问道:「醒了?」
齐熙熟悉这嗓音,张口欲言,然周身颠簸令她不适,喉间干涩,轻哼一声,蓦地一口气喘不上来,剧咳起来。
莫曦赶紧扶她起身,拍着她的背,递水给她。随后莫曦旋开一个做工精巧的雕花宝相瓷盒,以银勺挖出一瓢枣梨膏,递至齐熙唇瓣,但齐熙已阖眼昏睡过去。
他长吁口气,一口含住枣梨膏,揽住齐熙纤腰,俯身嘴对嘴将膏蜜哺了过去。
天蒙蒙亮,马车才缓缓停下。
「爷,抵达御汤山行馆了。」车帘外传来低沉嗓音。
「嗯。」
莫曦掀帘下了车辇,让人抱下齐熙,拄着黑檀木手杖,信步走入点了华灯的行馆。
✤✤✤
时而浓厚,时而疏淡的刺鼻硫磺味让齐熙睡睡醒醒,隐约有人脱去她的衣衫,搂着她浸入温热滑腻的池水中,空气潮湿,却缓解了她胸口的闷疼。咳了几声,便倚着那人的肩头睡去。
为齐熙洗浴后,窗外日光已盛。
莫曦抑是一夜未曾阖眼休息,读完密函,剑眉微扬,眸中无喜色,面无表情捻着薄薄纸笺就着烛火烧尽后,抽掉了床帐帷幔细绳,轻纱重帘掩了下来。
他侧卧在齐熙身侧,望着她病恹恹,连睡着也颦眉似是心事难解的苍白容颜,忍不住伸指按着她拧起的眉头摩娑,轻叹一口气。
「唉──你啊你──病的可真是时候。偏要在我心底闹腾,让我放不下,为你改弦易辙,不一举剿灭那些反贼?你怨我囚着你,可我不想伤你,你知道几分?而有些人貌似忠良却只会利用你罢了,你又知道多少?等你醒来知道我所作所为,又是否会恨我?」
昨日傍晚他让两队马车与穆晋元先行,伏在黑暗之中确认元齐故臣追着马车离开后,才又一身皂役服饰回府重金遣散众娈婢归乡,登上其中一辆马车混水摸鱼出了府。
调虎离山之际已然成功,果真无人追击。
瞧齐熙睡得沉,不再断断续续地喘咳,显然方才药浴起了效果,莫曦才跟着阖眼而眠。
然而,睡没多久,他又醒来,摸摸齐熙手脚,喂过一次枣梨膏,下床榻为她清点起随车送来的药材,监督着药童煎了药帖。
看了半会儿,才步至廊下负手凝眸沉思。
那名驾车的车夫已然更衣,一身浅灰袍子,踱步至他身侧,垂手躬身道:「爷,不再多歇歇?这儿有我看着。」
莫曦蹙眉瞟了车夫一眼,半晌才开口道:「……不了,府邸中眼线多,终于出府,再不活动筋骨,我这腿真会废了。」
但那车夫却压低声音揶揄道:「废了倒好,省得又要为那厮东征西讨。」
「顾清风──」莫曦唇瓣掀动。
「属下在。」
「少耍嘴皮子。口舌逞快会惹来杀身之祸。倘若真想成为我的仆从,那这御汤山行馆就赠与我吧。」
莫曦淡淡轻斥,却无责备之意。
那名唤作顾清风的男子立时直起腰,似笑非笑地看向莫曦。
他的身形挺拔如杉而立,浓眉亮眼,目光如炬,正是那日讥讽李准的年轻人。
「要我为你驾马,还要我的行馆,这算盘也打得太精。」
他迎上莫曦眸子,调侃几句,复而轻笑道:「让我不禁想,一个这么精打细算的人怎可能屈居一人之下?虽说王爷这名头也是万人之上,但也不过是看着称头,实际上却受制于人。呵,你可真能忍,忍让一辈子,不争个一回?」
「上士不争,下士好争。况且,吾志不在此,为何要争?」莫曦眸中淡淡,不辨喜怒。
「不为万民百姓,也为自己性命。」顾清风嘴角斜勾,一句话颇具深意。
「生死有命。」莫曦敛下眼睫,不欲多做争辩。「不是每个人都想成帝。」
「呵,该说你豁达还是夸你真会说话?」顾清风轻哼。
「我这儿没有眼线,不必说假话。谁不知你这腿伤莫不是借口拖延不回京?要不是已夺你兵权,我看你皇兄不下十二道金牌召你回京,还放你在元齐逍遥?」
「这是意外。」莫曦淡淡说道。
「千算万算,算不出来为一个女人伤了腿?你说你皇兄会信吗?」顾清风又调侃一句。
「他信或不信都无所谓,我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只是一辈子为人作嫁,就不知阖眼那刻你会不会悔不当初。」顾清风意味深长,莫曦神色亦随他的话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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