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放下手中的扶勺,看向眼前人。
静静等着曲知微开口。
曲知微被她瞧上一瞬,更是拘谨了些,杀伐果断,神武无双的大将军,在坤泽柔和的目光里,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才好。
“我来是为了它!”将军赶忙把灰崽儿抱出来,她双手托着小狼崽,将它举起来。
“呜——汪……”小狼崽小声嘤嘤,彰显自己的存在。
“这小走兽前些日子淘气,从马车上摔下来,把腿给摔折了。”曲知微坐直身子,把狼崽儿托得更高些,露出它缠着绷带的后足,“姑娘看看可有法子治。”
女子闻言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几步之后矮身跪坐在曲知微身旁。
鸢尾花。
曲知微呼吸一窒,紧接着腿间那物事更是兴奋,完全硬挺站立起来,紧贴着自己腹间,灼热逼人,胀得生疼。
难捱,她头昏脑涨,这小小一间内室,带来的紧迫感,竟是赶得上过往数年那么多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白衣女子神色如常,伸手探向小狼崽,灰崽儿似乎喜欢它,对她的靠近抚摸也不惧,甚至伏低头颅想要更多。
“姑娘,如何了?”
女子伸手探查过小狼的伤势,眉眼依旧温婉端秀,见她收回手,曲知微问道。
“不用这般生疏地唤我姑娘,将军可直唤我杜若。”女子弯了弯眼,轻声道。
曲知微一愣,未曾料到她这般直白坦言,她松下手中狼崽,俯身跪拜。
“臣不敢。”曲知微俯下身子,行了一个叫她万分不习惯的文绉绉的抬手礼,“参见公主殿下!”
她俯低身子,却是离杜若公主更近了,那股子让她神魂不稳的淡雅清香更加明晰。
杜若顿了片刻,没有立马开口,缭绕清香升腾半寸,听见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三年前,将军救我于虎口,而如今,于我有这般大恩的曲少君,竟是要这般生分,对我行此大礼,杜若心想——”
杜若公主慢慢拖长了尾音,看定曲将军头顶的束发锦缎,一抹绛色,流风回雪。
将军的发束成随云髻的模样,多出来的依旧束作一股,不再像昨日那般高竖,只随意地覆在脑后,落在肩颈。
少了分意气,多出些风流。
“将军不愿唤我杜若,那不妨唤我雪汀,如何?”江雪汀声线更柔。小狼崽脱了曲知微的怀抱,自发地往面前的坤泽怀里钻,江雪汀便伸手,把它揽进怀里。
“公主千金之躯,臣、不敢……”曲知微只维持着俯首行礼的姿势,半分不敢动。
“罢了,起身吧。”江雪汀轻声开口,见曲知微依旧谨守着臣子礼仪,便不再强求,“将军无须拘谨,现下离了皇宫,身居内室,并无旁人。”
曲知微舒一口气,依言直起腰身,刘海滑至颊边,江雪汀的身影更为明晰。
美目婉约,盈盈一水间。
曲知微攥紧了掌心。
“将军可有为这走兽取名?”
“未曾,我只唤它灰崽儿。”红衣将军答,“不过我打算一直养着它,没有名儿也不合适,臣斗胆,可否请公主帮忙取上一个?”
江雪汀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微微一笑,朝曲知微点点头,“雪汀德薄才疏,这走兽又着实乖巧,让人欢喜,便却之不恭了。”
“瞧它毛色偏深,灰色带蓝,近乎深竹月。雪汀心想,或远山,或青黛,许是恰当的。”
“嗯?”大抵是公主的声音太好听,曲知微听着公主的话,竟是生出些迷惘之意。
江雪汀见她这样,不禁盈了笑,遮在面纱后的红唇微扬,眸中流淌出笑意。
“若是公崽儿,便唤远山,如若不是,便唤青黛,只是雪汀不知,它该得哪一个?”坤泽放柔了声音,换了一种说法为曲知微解释。
江雪汀这般说,曲知微便是明白了,她眯起眼笑开,红唇扬起,唇红齿白,眸中落了星子。
唇角和眼尾勾起的弧度尽显风流意气,眸光斑斓、唇上绯色,自是艳情无双,旖旎生姿。
她伸手把灰崽儿揽过来。
“是个公崽儿呢!”不拘小节的将军献宝似的,把狼崽举起来给面前的女子看。
她想着江雪汀应是极少接触这些,便热心地想要为她说明。
小狼崽乖顺地落在曲知微手上,四肢软乎乎地耷拉着,任凭曲知微展示自己。
“公主可以看这里……”曲知微半句话刚出口,便觉出不对来。
身旁坐着的,可是玉叶金柯,千金之躯,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
“臣知罪!”曲知微放下怀中幼狼,诚惶诚恐拜下身子,“对公主殿下不敬,臣罪该万死!”
曲知微大大咧咧地把犬狼的那处展示给自己瞧,江雪汀甫一见着,着实是又羞又气。
但她也深知,这不会是出于赤甲将军的本意,这几年来,她时刻关注着这位青年将军,自然知晓将军本性如何。
“无碍。”江雪汀轻声细语,对曲知微道。
“可见将军待雪汀并不生分,雪汀倒是欢喜的。”她又道,语气清雅又掺着随意,让曲知微摸不准她所想。
“公主……”
“若是别的坤泽,将军可莫要这般了。”江雪汀弯了弯眼,启唇轻言。
伴随着她开口,白纱轻晃,下方红唇的轮廓也若隐若现,曲知微只瞧上一眼,便晃神了一瞬。
杜若公主……当真容颜绝世。
轻云蔽月间,只让人窥见其一角邈邈仙姿,已是让年轻的将军失了心魂。
“知微……知微不会如此。”
公主殿下一直自称雪汀,又这般清雅温和,曲将军一个失神,便卸下了臣子自称。
江雪汀浅浅一低头,隔着白纱,掩去那份不自禁的笑意。
“远山这腿疾无碍,救治及时,已是快长好了。”这般来回几次,已是消磨了不少时间,炉子里的熏香越升越旺。
江雪汀轻抚着远山的颅顶,轻声道。
曲知微闻言,不禁有些心慌。
身为南楚大将军,麾下能人无数,军医的医术自然不必多言。
更何况,远山受的伤,恰恰是军医最擅长的外伤骨患。
她这般把快要痊愈了的远山抱过来让公主瞧,若公主聪慧谨慎些,怎么不知道她是……她是别有所图?
那句话如何说来着,曲知微心思飘忽。
“将军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雪汀一语道破。
“啊——是!”曲知微一凛神,顺嘴便应道。
“那么……将军此时可以说明醉翁到底所为何事了。”江雪汀放下怀中幼狼,重新坐回案桌后,将熏香炉的镂空上盖又拨开了些。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雪汀自问能做到守口如瓶。诊完了远山,将军可以坦言将军的难处。”
“雪汀必当竭尽全力帮将军医治,习武之人……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江雪汀依旧是那般轻柔的语气,音色娇软,语速和缓,令人心驰神往。
而这些话落在曲将军耳朵里,蓦地叫她松了一口气。
好在公主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狼子野心”,她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来意,这难处……这讳疾忌医又是指的什么?
曲知微细细一想,自己能有什么疾病呢?
在某一瞬间,脑子里天光一现,曲知微睁了睁眼,方才的那些局促又漫了上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