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澜是不是你送来的？”楚璇浅抿一口产自西湖周浦的九曲红梅茶，于曲折上升的轻烟之中抬眸注视楚越。
楚越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既是你赠给我的人，我不在时你得保他周全。”
“那是自然。不过，阿姐要去哪儿？”不论是谁，都很难想象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会说出“我不在”一类的话。
在楚越的注视下，楚璇走向窗边，扬了扬手示意楚越等会儿。借着风吹凉些许杯中茶，楚璇豪饮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而后不紧不慢地答道：“望潮郡。”
“来去所需时日不短。阿姐于课业上已耽搁了一阵子，在这节骨眼上父亲应是不会允你的。”望潮郡？算起来阿姐已有三年未曾去过了，只是......楚越暗暗摇了摇头。即使如此，他也不认为父亲会放行——所谓的探访故人实在像是楚璇又一次推迟研习房中术的伎俩。
“越儿，你不会以为我要以探访故人为由求父亲准许吧？”楚璇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楚越，楚越读出了她眼中的嘲笑。
“那是......”
“山人自有妙计。这个就无需你担心了。只是你千万记住，万万不能叫父亲母亲和族里的老东西知道定澜是来历不明的妖。他的身份，必须得是良家子。”
“可先前把他从奇珍市带回楚家的动静太大，满城人皆知，我一掷千金买下了个少年，还是个妖。说起来......”楚越偷看楚璇的脸色，“为了不传出楚家少主我嗜好娈童的流言，我在询价时特意说了想买下这少年献给姐姐。”
楚璇白了楚越一眼，“至于会不会从此出现楚家前少主嗜好美少年的传言就和你没干系了是吧？”有些烦闷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楚璇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思绪，脸色一变，定定地直视楚越，“这样一来，若我留下定澜，我豢养面首的事定会传到东宫耳中。楚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姐，”楚越脸色诚恳，“我知东宫娶你不因情爱，只为借势。但你不喜东宫，依你的性子不知能否与东宫和睦相处，父亲的忧心我同样也有。不过是父亲更多忧心楚家，我更多忧心你嫁与东宫后的处境罢了。东夷谁人不知皇家与世家共天下？以我跃鲤郡的拥地和资财，根本不必惧怕皇家。阿姐是楚家大小姐，让那些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入赘都绰绰有余！何需委屈自己侍奉东宫？”
楚璇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故意的？”
楚越点头，“是。那少年能入阿姐的眼，让阿姐开心些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带他回来也能坐实流言。阿姐如果不喜他，悄悄处理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阿姐豢养面首的流言传得越广越好，最好传到东宫耳朵里，他若识趣，就主动解除婚约，也好保全他太子的脸面。”
“继续。”楚璇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到时阿姐无嫁娶之约，世家子任你挑选，你只管让看上的人入赘便是。阿姐只要留在定澜城，便是家主长姐，谁能给你气受？你和我姐弟一同执掌楚家岂不快哉？”
“颇有几分道理。现在的楚家少主是你，瞒过父亲散布消息的事只有你能做。”楚璇走向楚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按你说的来吧。只是你得帮我保住小面首，不论日后的夫君是谁，定澜我必须带在身边。”
“带在身边？阿姐难道不愿让未来的夫君入赘？”
楚璇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而是你恐怕对世家婚配不甚了解。东夷虽无男尊女卑的风气，但光明正大豢养面首的世家女少有世家子肯娶，更别说入赘了。东宫要脸面，世家难道不要？”
“我会为阿姐办妥的，阿姐不必担忧。”
“你别自作主张我才放心。你这次弄出这么大阵仗，很快父亲就会得到消息，而后勒令将定澜赶出家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父亲还会派一批影卫前去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计就计。”
“阿姐需要我做什么？”
“我已令定澜留在城中，我不在的日子里他可随意走动以便熟悉定澜城。父亲若要在我的眼底下杀他不容易，但一旦我离开跃鲤郡，而定澜又不在人多眼杂的楚家待着，事情就容易多了。影卫里一定有你的人吧，到时让你的人处理干净忠于父亲的影卫，只说他们被定澜所杀。而后伪造定澜的尸体，立功的当然是最后成功杀死定澜的你的人。”
“那阿姐已经交待过小面首了？他可有去处？”
“你来安排他的去处。另外，见过他的人太多了。救下他后让你的人为他易容，我回来之前，教会他易容。”
“教会他？他若想趁机逃走呢？妖多诡诈。若你已同他签下契约倒还好，若还没有，我也不能保证能带他回来，我的控妖术还没开始学呢，何况听商贾说捉住他并不容易，算是撞了大运。对了，阿姐同他签下契约了吗？”
楚璇沉吟了下，并未回答问题。“他若不想再回楚家，你放了他便是，不许胁迫。左右长得好看的面首并不难找，我要的是心甘情愿，用起来放心。”
“好。不过，阿姐怎知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难事？”楚越苦着脸。
“你干出来的好事总得你来收好尾。何况，你不是同我一样吗？自从做了楚家少主，便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要想我留在定澜城，得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执掌楚家的本事。”
楚越笑，一排白牙格外显眼。“定为阿姐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