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才意识到,那一刻陈铎看向的并非是你,而是你的身后。
……
你再一次醒过来。
依旧是昏暗的、没有光的、封闭的空间,冰冷粗糙的地面透过单薄的衣衫在你背上刻下不适的烙痕。你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似乎想要将体内浑浊的空气全部吐出去。你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到后来变成了一串连绵的咳声。
你几乎要将整个肺咳出来,直到喉咙里泛着烧灼的血腥味才停止。你躺在地上,看着眼前虚无的漆黑。
要想什么呢?
这一次你没有立刻起身。
混沌的思绪在你的脑海中纠缠着,甚至为你带来了痛感。你想要放声尖叫,却因此刻的处境而紧闭双唇。你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但无比清晰的记忆告诉你,也许不是的。
……况且,即使那只是一个梦。
你闭上了双眼。在这里,睁开与否能看到的都不过是一片漆黑,而你需要集中精神去思考。你要将那串混乱却清晰记忆重新捋顺,找到毛线团的线头,再一口气将它解开。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可思议的跑马灯碎片轻而易举地重新串成诡异却正确的画面,作为回忆开始在你的脑海中播放——
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着陈铎的来电。它没有响很久,同样只是一声。
但它正被陈铎握在手里。你不可能看错的,那就是陈铎,完完整整的十八岁的陈铎在你的面前。而此时你也紧紧握着掌心中过时的直板机,在陈铎看向你瞬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但那里本是你来时的路,不该有任何东西的。
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可你还是回过头。染血的衬衫闯入眼帘,几乎让你呼吸停窒,你踉跄着后退,却还是不免看到了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你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是梦吗?这是真的吗?
当时的你神经也是如此激烈地跳动着,仿佛触碰到了不知为何的临界点。即使他们有些许不同,但依然是两个陈铎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能感觉到视线迅速地黑下去,像忽然被抽瘪的充气人偶,你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直挺挺地向地上摔去。
但是你看见了。
……是这样。你昏倒了,你闭上眼睛,但是你看见了。
很难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忽然正常的回忆扭曲成了监控一般的第三视角,你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去,被浑身是血的陈铎接住。是灵魂出窍吗?不是,远比那更加震慑心灵。因为你看到了数字——浮在表面的数字,与发生的情况显然无关,只有你能看到的数字。
你不敢盲目自信却依旧笃定它们的含义:
那是指,十八岁的陈铎和二十二岁的陈铎。
时已至此,你回忆完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即使你不知道它们是否切实地发生过,但这样的记忆存在于你的脑海之中。但你无比肯定的是,你是又一次经历在这里醒来的事。
如果拿游戏做比方,此刻你对于已有的进度已经熟稔于心。而这里就是起点,是START,没有存档,一切都需要重头再来。
你忽然感觉体内的血液再度冷下去,仿佛是躺得太久了,漆黑的影子已经顺着地表攀爬到你的身上,吞噬掉你的体温。
然而。
如果这一切确实是单线执行的情节,那么现在是否是重头再来?即使你回到这个地点,是否依然是一种情节的再续?
你之前清醒时刻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过留痕?有没有影响到现在的情况?还是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而你只需要再重复一遍?
又或许,不重复呢?
但这一切都不是现在你心中所想。你摇摇晃晃地用手臂支起身,躺下的时间似乎为你积蓄了体力。你将手掌张开又合上,即使你抓不到任何,也看不到任何。你用指甲抠着地缝,试图将你现在所拥有的信息梳理起来。
你见到的。
十四岁的陈铎。十八岁的陈铎。二十二岁的陈铎。
你同时见到的。
十八岁的陈铎。二十二岁的陈铎。
你无法承受的,甚至可以导致昏迷的……同时见到两个陈铎?二十二岁的陈铎?回想到那件染满鲜血的衬衫,你的胸口再一次发紧。
你是认得出的。你是认得出那是陈铎的。即使他浑身沾满了鲜血,可是无论你在大脑里怎么搜寻,都没有关于陈铎与此相关的记忆。但你可以感觉到的是,你似乎并不畏惧二十二岁的陈铎,但你对他抱有着更加浓郁的其他感情。
你的目光投向尚未打开的门。
那会是什么?
而当时在门背后的,会是二十二岁的陈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