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暖从肯德基出来时,天才蒙蒙亮。她拿起手机,6:30。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通宵还没睡吧?
她跺了跺脚,受不住寒冷的裹上帽子,有些后悔没把那件像是军大袄的棉衣穿上,虽说款式旧了些,但抗的住寒。
街上行人虽有,但实在是少,且个个睡眼朦胧,行色匆匆。
路暖慢悠悠的拐进小区,路过早餐摊,买了三个豆沙包和一杯豆浆,爬上六楼时身子倒也有些热乎了。
她按下门铃,十分钟后反应全无,便叹了口气,知道门内的人肯定是没听见了。正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就听门后传来踢踏在木地板上的匆匆脚步声。
她退后一步,耐心的等着。
门甫一打开,便见一男子仅穿了条灰色的运动长裤站在门口,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白皙如玉,抽绳裤腰松松挂在劲瘦腰身上,髂骨微微凸起,腹肌若隐若现。
他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揉着本就凌乱如杂草的栗色短发,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困顿疲倦的模样。
路暖被他吓了一跳,眼睛躲闪着不敢看他,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这大冬天的,感冒了怎么办?赶快进去。”
说着小心翼翼的避免触碰到他,如兔子逃窜般迅速进门。屋内开足了暖气,瞬间拯救了快被冻僵的路暖。
舒笑被冷风吹了个哆嗦,满脑的浆糊被瞬间激醒。见她闷头冲进门,他也赶紧反手关上。
鞋柜旁就有一立式衣架,除了两三件西装外套是挂着的,其他都堆叠在衣架上。他随手拿了件最上面的卫衣套上,嘟囔道:“会来这里的除了你,就是他,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峰一边高高挑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路暖讪讪,她赶方案到凌晨5点,因为答应了今天上午要来他这对新歌宣传海报,怕一睡就起不来,便干脆强撑着熬了个通宵。早上化妆时黑眼圈简直垮到快掉落在地,遮了三层遮瑕才勉强看不出来。
但这些实话若说了,这位多思敏感的大少爷保准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便含糊过去:“睡不着了。”
舒笑狐疑的上下打量她,显然并不相信。他嘴角微微勾起,要笑不笑,一副快从实招来的威胁模样。
路暖顶着他压迫的目光,垂下眼眸不敢看他,果断选择先发制人:“你不是也直播到很晚?昨天唱了有十七八首吗,我12点半到家后就没再听你直播了。”
意料之中的,舒笑完全没有被她的话带歪,他呵呵一笑,撇过头去不想理她:“你这个不要命的工作,早晚猝死。”
路暖无奈,他们俩的工作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舒笑总是见不惯她拼命三娘的工作模式,常常怂恿她干脆全职来帮他做宣传,保管钱多事少。
但每次路暖都岔开话题,委婉拒绝。做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就好了,若真成了同事,每日朝夕相对,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只怕早晚有一日要暴露在阳光下。
路暖不想再重复无意义的答案,见他脸颊微微鼓起,做出气呼呼的样子,她赔笑的拎起豆沙包举到他面前,弯起眼眸:“豆沙包,吃吗?”
舒笑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软白发胖,还散着热气的包子,不屑地移开目光,好半响才从齿缝漏出一个字:“吃。”
趁他吃包子的时间,路暖将他凌乱的电脑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团成一团的纸巾和空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鬼画符般的笔记和笔放进抽屉,各种杂乱的充电器充电线、香烟、打火机以及烟屁/股摆放的和仰望星空有的一拼的烟灰缸,都塞到桌面的左侧,尽量空出键盘附近的台面来。
如果不是为了直播时不那么脏乱,路暖完全相信,舒笑就连键盘上都能堆满垃圾。
这人的生活能力简直令人发指,也不知道当初他爸妈是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来生活的。
舒笑歪靠在电脑桌旁的两人沙发上,当下饭剧般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暖忙忙碌碌的背影。他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小时候家里的阿姨打扫卫生,都会特意绕过他的房间,默认让他自由野蛮生长。
但他却一点都不反感路暖触碰他的东西,甚至对主人在休息,客人却勤劳动手相当心安理得。
因为她是路暖。
从三年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直到今天,他的样貌、性格甚至人生态度都发生了多多少少的变化,但路暖却始终不曾变过,一直是那个会认真倾听你人生苦乐,妥帖照顾你所有情绪,却站在她坚持的底线处,不会越界的路暖。
收拾了半天,路暖终于能在垃圾堆里坐下,她回头看去,见舒笑手里捏着块最后的包子皮,嘴里鼓鼓囊囊的像个秋冬藏食的松鼠,眼神无焦地“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怪不得他那群粉丝完全无视他的抗议,坚持喊他“奶笑”。这副呆呆的样子配上他那清秀略显稚气的少年脸,的确是很奶。
这大概也是虽然同龄,但路暖总是不自觉把他当弟弟照顾的原因。
“你在想什么呢?可以开始了。”
听到路暖的召唤,舒笑不顾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把最后一点包子皮也强塞进嘴,含糊不清的说话:“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路暖有些意外,边帮他把另一把椅子上的衣服都暂时挪到沙发上,推着转椅和电脑椅齐平,边努力回忆:“是在市民广场的咖啡店?”
“嗯。”听出了路暖语中的不确定,舒笑有些不开心:“你不会忘记了吧?”
路暖在电脑椅上坐下,努力为自己申辩:“怎么会?我还记得当时你穿了件黑色的街头涂鸦T恤,脖子上戴的银锁项链有我大拇指那么粗,半个咖啡店的人都在看你。”
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我差点都不敢走过来,以为我人生第一次的网友见面会就这么终结了。”
脑海里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穿着夸张,坐姿却端端正正的少年像电影镜头般慢慢推进,最后定格在看见她时,微微睁大了眼睛,红着半个耳朵的脸上。
她没有说的是,她之所以在店门口徘徊着不敢靠近的原因,和半个咖啡厅的目光都在暗处偷偷折射过来的一样,除了他中二浮夸的打扮,还有他那张过分清俊漂亮的脸。
路暖回忆的快乐,舒笑却是听的脸色发黑。但却不得不承认,刚出大学那会儿,自己的确还没脱离中二设定,一心追求朋克哥特风,扮酷装帅,连一向没什么当妈自觉的太后都忍不住动手扔掉他好几件死亡骷颅头的肥大T恤。
见路暖嘴畔的梨涡弯起小小弧度,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指着路暖叫道:“赶紧把我的黑历史都忘掉忘掉,来看看现在的我洗洗脑。”
被他的话引导,路暖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眼前的男孩穿着浅蓝色的宽松卫衣,干净明朗,修长脖颈连着一字锁骨,凹出一汪旋涡。再往上,是一张偏白的巴掌脸,分明棱角减弱了女气,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像女孩子。眼睛细长又微微上挑,高挺鼻梁上此刻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如果不说话,很有一副斯文败类的气质。
女子打量的眼色太过直白,饶是舒笑再觉得自己厚脸皮,也紧张的喉结滚动,微微偏过了头。
眼见着舒笑白皙柔软的耳垂像被桃花覆盖,红晕渐渐上染,路暖心里漏了一拍,察觉到自己的不恰举动。她掩饰般的咳了一声,半开玩笑道:“你看看你这潦草疯长的头发,和当时也差不了多少。”
哪知听了这话,舒笑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皱眉停顿了半天才继续道:“最近忙啊,一直没空打理,你有什么安利的理发店吗?”
“还是剪寸头?”
“嗯。”他眯起眼睛扒拉了几下头发,“你不是觉得我寸头最精神嘛。”
路暖撩起自己长至肩膀的头发看了看,不久前染的那家理发店是还不错,便爽快答应:“好,到时候我推送给你。”
===================================
作者叨叨:修文修文,老文翻新,看看我能写出点什么新的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