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二年,十月。
夏暑已过,天气渐从炎热转凉,秋风习习,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东方还未起鱼肚白,洛阳北的陆浑冬猎场,便有宫人武官提灯而行,前往山南检查放置的布围是否妥当。
山下猎营灯火如昼,来往伺候的仆从步履匆匆,手捧衣物或汤食,为天亮的出猎做着最后的准备。
李氏皇族马上平天下,故而也酷爱狩猎,上至高祖太宗,下至当今圣人,无一不爱这草浅兽肥时的箭无虚发。
及至现在,更是狩田礼备,声势浩大,圣人携皇子,诸臣相随,蕃夷君长咸从。
李衿悄悄掀开帘帐一角,瞅着外面来往忙碌的各类仆从。
五岁的李衿,还是头一次参加狩猎。
按礼法,天子狩猎,后宫嫔妃女眷一般是不许随行的,但当今帝后伉俪情深,何况武皇后岂是一般人可比,自然是随行左右。
而高宗是个多情的,慈父之心拳拳,既然把皇后带来了,便不会忘记自己疼爱的长女,也一并带了来。
他怕安定待在猎宫百无聊赖,特恩准部分大臣携家眷同行,其中便有新近擢升侍郎的沈均。
沈静姝自然也来了,此刻好梦初醒,被伺候着穿戴整齐,出帐想去寻相熟的女伴。
这一片都是大臣家眷所在,沈静姝路上遇着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便谦和地笑着与她们见礼,随便攀谈。
营长周围多得是百官和皇亲国戚,反正也不能随意出入,沈静姝正想着要不要多认识几个小娘子一起打发时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沈姐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遭白乎乎的小团一撞,向后摔在了地上。
李衿熊抱着沈静姝,也不管还有许多宫人侍卫跟随,更不管沈静姝正跟人说话,直接把人扑倒,坐在她腰上,压着她手腕。
“沈姐姐~”
无法无天的大长公主,罔顾礼仪,当众“压”了沈静姝,笑嘻嘻地望着她。
她如此厚颜,沈静姝却不行,当下便深感羞窘,脸烧得火红。
“你,你……快放开~”
她羞恼地挣扎着要推开李衿,李衿却更欺负她,小身子一沉,把人压得更用力。
沈静姝羞得无地自容,恰在此时,听到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
她更难为情了,偏偏无法挣脱李衿,眼眶顿红,竟是急得要哭了。
李衿见状,忙松了些力道,随即扭过头,盯向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娘子。
衣着光鲜,想来是哪户官家的小娘子。
然而又如何?李衿麻利地站起来,不高的小身板往沈静姝身侧一挡,抖开袍袖遮住她。
几个官家小娘子都比年幼的李衿要高一头,可气势却如不得她半分。
“尔等真是好教养,”李衿面露冷色,“见本宫竟如此轻慢,安敢不跪?”
声音虽稚嫩,倚仗的却是天家威严,几个小娘子被她一唬,连忙伏地而拜,连呼赎罪。
到底是天家女,一发威,周围全跪了一地。
李衿扫视众人,“刚刚是谁笑了?”
正待责问,身后的沈静姝一骨碌爬起来,眼眶红红的瞪了李衿一眼,扭头就走。
“沈姐姐?”
李衿想去拉她,却忽然被人从后按住肩膀。
“谁?”
她气鼓鼓地回头,正待发作,却见着一张俊秀的少年脸。
“大哥?”
“安定,你又欺负人家沈小娘子?”
李弘身着紫袍,头戴幞头,外系抹额,身板稍嫌瘦弱,但气质非常温善。
他的左右两边,是打扮差不多的,身着异色翻领胡服的李贤和李显。
“二哥,三哥……”
三位皇子都含笑望着李衿,倒叫她有些窘。
回头,看见她的四哥,李樘,正给沈静姝施了一礼,“吾妹顽劣,还请沈小娘子莫要放在心上。”
沈静姝哪受得了皇子的礼,连忙就要伏下谢罪,却又被李衿抱住。
“沈姐姐~,你莫要与衿儿计较嘛。”
“唔……”
当着众皇子的面,沈静姝自然无法拒绝,只能红着脸,低下头嗯了一声。
李弘见李衿舒心了,便扭头让那些跪了许久的宫人和小娘子起来,都去做事罢。
“好了,安定,跟我们回去吧,”李贤上前拉下好抱着沈静姝的李衿,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阿娘和阿耶都在找你。”
李衿眨眨眼睛,正想说话,突然听见马蹄声声,抬头一看竟是高宗。
玄黄的圆领袍服,李治骑在一匹神俊的高头大马上,目光慈爱地望着一众儿女。
营外,武官朝臣皆骑骏马,阵容严肃,都在等高宗和一众皇子。
“父亲。”
众皇子及李衿都恭敬地行礼,李治点点头,翻身下马。
总归是英主太宗的亲子,排行老九的李治,性格虽然仁懦,但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伟岸男子,何况继位多年,早炼得帝王器宇。
他示意几个皇子先行上马,然后看了看李衿和有些呆愣的沈静姝。
“陛下。”
片刻,如梦方醒的沈静姝急要跪地叩拜,却被李治示意宫人止住。
“待会儿你就去安定的帐子吧,”他并不是个一味强求繁文缛节的皇帝,对这个亲选的伴读小娘子也多几分宽待恩泽。
“安定,”交代完沈静姝的去留,李治又低头望着李衿,笑道:“你不是想学骑射么?阿耶亲自教你如何?”
“我……”
话未完,几个皇子忽然翻身下马,伏地齐声道:“母亲。”
“九郎。”
武皇后梳着云髻,也是胡服打扮,她急走到李治面前,神色颇有点责怪之意。
“安定才五岁,你何就要教她骑射?”
李治却只是一笑,径直抱起安定,放到自己御用的走马鞍上。
“媚娘,朕与你的长女,自不会差的。”
“可……”
为人母岂能不担心,但安定也很祈求地望着她,软软地说:“阿娘,让我去吧~”
武皇后无法,李治遂握了握她的手,“有朕在,媚娘且安心。”
“那……你们可要小心些。”
李治点点头,踩蹬上马,几个皇子也一道,武皇后退后几步看着他们,神色依然略有担忧,可唇角又分明是自豪的笑容。
宫人仆妇跪地恭送,山呼万岁。
东方旭日初升,朝霞似锦,南山脚下,千骑奔驰,鹰犬相随。
气势恢宏,且道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李衿从梦里醒了过来。
“衿儿?”
不知何时枕在了沈静姝的大腿上,鸾车颠簸,沈静姝忙轻抬住李衿的头,免得她一会儿被晃得难受。
“好像快到洛阳了。”
过了颠簸,沈静姝轻轻放下李衿,让她继续枕着自己的大腿。
“你再要睡会儿么?”
她醒来便瞧见李衿斜靠着木栻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份奏章,沈静姝估计她昨晚与自己淫戏之后还起来批了一会儿奏折。
“你的奏折我都给你收好了,”沈静姝轻抚李衿的脸,“分了类,你批过和未批的。”
“嗯……”
李衿呆了会儿,起来盘腿坐着。
见她眉间似有淡淡愁色,沈静姝便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李衿摇摇头,沉默片刻,又对沈静姝说道:“卿卿,你可还记那年秋猎?”
沈静姝一愣,随即想起些许往事。
那时候的天家,还是帝后情深,兄友弟恭,五个皇子无论长幼,皆各有所长,鲜衣怒马的少年儿郎,天纵骄子。
沈静姝见他们的机会不多,后来虽父亲外放回乡,更是连李衿都不再有机会见面。
但印象却是深刻的,沈静姝记得当时之景,也瞬间明白了李衿的言外之意。
“衿儿是在想豫王?”
“嗯”
李衿低下头,秀眉紧蹙,手指轻轻捏住袖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天家多无情,但曾经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天伦盛景,他们也是有过的。
只是后来,随着高宗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武皇后大权在握,一切就都变了。
其实所有的事情在许久前都有过预兆。
李衿四位兄长:大郎李弘突然暴毙,二郎李贤被人逼迫身死异乡,三郎李显登基不足数月便被褫夺帝位流放,四郎李樘神龙政变后一年即染病驾崩。
皇子凋敝,可李衿很清楚,他们都是因何而死,也不得不死。
李衿突然感到十分悲凉。
若他们的母亲不过一个寻常女人,也许现在她的几位兄长还能活着。
大皇子与二皇子之死皆与她母亲有关,李衿心中自嘲,其实她也一样。
登基只一年的先帝,她尽心辅佐的四哥,便是她用秘毒,亲手将他杀于病榻。
“衿儿?”
沈静姝见她神思恍惚,不禁担忧,握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了?”
李衿怔怔望着沈静姝,突然想起来,神龙政变之后,她去上阳宫探望被新君敕封则天大圣皇帝的母亲。
彼时的武后,失去帝王身份,再回到一个早该回到的位置时,已满头华发,垂垂老态。
安定与她同席而坐,对弈一局。
黑白双方厮杀过半,互不相让时,她的母亲突然问她:“你当真只是为了沈静姝?”
彼时殿中无人,寂静如一口幽井,丝丝凉意攀上后脊,正如那人心诡测,令人不寒而栗。
“啪嗒,”李衿捻在指尖的一枚白子掉落在了棋盘上。
老去的武皇后,布满细纹的双眸依然透彻深邃,一眼可洞穿人心。
她还是那个帝王,还是则天大圣皇帝。
“我了解你,”武皇后轻轻将那枚打落棋盘的白子捻起,放回棋翁。
“太平好享乐,长袖善舞不过图一世太平,尊享荣华。而你呢?所求并非平生安定,也并非只是一个沈静姝。”
她抬起头,望着李衿,“论执掌天下的野心,你与我是一样。”
李衿突然把沈静姝捞过来,低头便含了她的嘴唇亲吻。
“唔~”
沈静姝猝不及防,却也知道李衿情绪少有波动,便张嘴由着她胡来。
李衿伸舌在她口中胡搅蛮缠好一阵,才微微喘着气放开。
动情地注视着眼前人,她放在心尖上的沈静姝,李衿温柔地抚上她的面颊,想自己确实不止想要她的。
遇见沈静姝之前,年幼的李衿曾遭暗算,险些被已废王皇后的恶奴糟蹋奸淫,武皇后心疼得肝肠寸断,高宗震怒,废后王氏虽已死,仍再令流放王家全族。
李衿大病一场,醒来后来她便知道,即使贵为公主,也不过倚仗父母亲的权势荫蔽,这种荫蔽实在是太不可靠了。
想要永久的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争夺。
就像幼时屡遭同父异母的兄长欺辱的武皇后一样,不想被掌控摆布,只有成为人上人。
现在,她不仅要护着江山天下,还要护着她最爱的卿卿,叫世人决不敢轻侮于她。
手伸进沈静姝的亵裤,李衿抚弄着她的花穴,道:“卿卿,做我的公主妃可好?”
(几位皇子都出了,死了三个,剩下两个,小可爱们要不要猜猜,跟长公主作对的是谁呢?)
(长公主:开心了肏卿卿,不开心了还肏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