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那边好吗?凌子舜应该不会找到来。」刘昇影说。
零月点点头,其实她六神无主,急促的逃走,让她惊惶未定。
定下心来,才醒悟到,她这样做,就是背叛凌子舜的行为。
这点,她清楚知道,不过她受不了诱惑--
很久前,她亟欲想了解世界,如今,竟成了真实。
拚命压制的思想,在方才一刻,彻底解脱了。
她想得到更多。
待在凌子舜身边的确是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愿望可以有好多个。
那天,运送到凌子舜家中的她,在密封的车厢内,被一块大的红布覆盖,在短暂的时光里,她无缘一睹世界的风貌。
安分如她,也想步出笼子的范围,如今,彷佛让她重得机会,她一定要把握难得的机会。
零月伤感的表情第一次泛起了微笑,她不知道,那是快乐的情感。
任由唇边勾划出弧线,她觉得所见一切美丽无瑕。
同时,想了解一切事物的欲望不受控的涌现。
她也有探索的权利。
只看一眼,就心足了。
可是看了第一眼後,她想要更多。
贪婪地想将世上所有知识灌入脑袋里。
刘昇影领着微笑着的零月走进自己的家,刘昇影的居所很简洁,物件摆设得井然有序,阳光照进屋子内,满室光明。
「在这里休息一下。」刘昇影伸手指黑色的沙发,说话的同时,自己先坐下。
零月颔首,宛若会弄脏他的沙发似的,她很安静,很安静的坐下。
「不用拘谨,坐在我旁边吧。」他说,复制人始终次人一等吗?
零月乖巧的移到他旁边。
她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灿烂的阳光把她的脸蛋照得清丽。
刘昇影说:「零月,在凌子舜的家,我从来没见你笑过。你逃出来後,就一直笑,刚才你在车上看风景的时候,还有你进来我家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
笑?原来这样叫笑吗?
零月说:「零月这样是什麽表情?」
「快乐的表情。」刘昇影说。
零月心中涌起美好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快乐。
零月要自己笑着,一直笑着。
永远快乐。
*
万里无云,零月拼命在小路上奔跑,前方的人是刘昇影,他伸出手来迎向她。
刘昇影决定带零月到市内的博物馆。
为了让她学懂更多,他愿意放弃业务。
「要了解世界,先要由历史开始。」他说。
「温室效应、空气污染、气候的剧变、水平线上升,以及不停减少的土地,大量的人口。一场瘟疫,将一切毁灭,然後,人类大批搬到温室内居住。
温室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物,尽量彷似人类生活的社会而成,温室分成不同的区域,将不同国籍的人土分别开来,但是,没有阻止人的交流,将人跟人之间的隔膜消除。
现下,我们身处的世界是温室的内部,真正的世界,早就不堪入目。我认为温室的兴建只是人类苟延残喘的举动。
人类对於他们的存在充满危机感,为了延长寿命,人类培育复制人,部分复制人作医疗之用,部分复制人成了产品,笼中少女就是一例。」
刘昇影絮絮的解释着,他说的每一字一句,零月都耐心聆听。
前方是一个彷树林设计的房间。
两人沿住树林中间的通道往前走,是一列长玻璃。
透明玻璃内部,放满了鸟儿的标本。
苍鹭、夜鹭、紫背苇鳽、凤头蜂鹰、黑翅鸢、麻鹰、栗鸢、黑秃鹫、白尾鹞、鹊鹞、雀鹰、苍鹰、鹰鵰、红咀巨鸥、白额燕鸥、红角鴞、鵰鴞、褐鱼鴞、鹰鴞、短耳鴞、蓝翡翠……
整整一室。
零月抬首,看着种类繁多的标本,展示着牠们华美的羽翼。
彷佛一触摸,牠们就会立即展翅飞翔。
「这就是从前的鸟儿,也是笼中少女代替的生物。」刘昇影说:「在几十年前,即二零四零年,仍有牠们的存在,不过,现在牠们绝迹了。」
零月说:「牠们太可怜了,就是看到都想救牠们出去。」
就如她一样。
她何尝不是想走出那个牢笼?
此刻,她做到了。
但是,鸟儿在几十年前,成了自然界的犠牲品。
牠们彷佛将期许转移到笼中少女身上,由笼中少女代牠们实现此奢想。
在天空翱翔的奢望。
「零月。」刘昇影说:「现在,你明白我这样做的缘由了吧?」
「零月终於明白了。」零月怔怔看着一室的鸟儿标本,震撼了她的心。
23:37
23/6/2010
*
刘昇影和零月步出博物馆,天色昏黄。
有如真正的世界,温室内也有四时变化、朝暮交替。
意识到身处的世界,零月身边一切都变得奇妙。
洋溢快乐的感觉。
对,是快乐,她今天学懂快乐的情感。
先前看到眼眶流出的液体後,她自动的了解悲伤,人天生会保存悲伤的记忆,快乐的记忆总是一闪即逝。
复制人如同人类,拥有相同的身体机能。
零月意识到自己是复制人。
从刘昇影口中,她得悉复制人有医疗之用,当人类身体器官出现问题,会从复制人身上移植到本体,代替原本的器官。
人类遗忘复制人本身也有生命,在世上生存。
後来,复制人更被视为比人类次一等的生物。
刘昇影对她说:「不要紧,零月你和人类一样,没有人会发现你是复制人,不会有人欺侮你。」
零月明白,几十年来,这价值观根深柢固,即使复制人如何地努力,也不可以达致和人类平等。
因此,她选择卑微。
卑微地对待事物、卑微地生活、卑微地跟随在人类身後。
严重压制自身的思想,甘心在笼中生活,处於低下的地位。
明知有可能改变现状,她却拒绝了刘昇影向她伸出的手。
後悔的情绪从心涌至,她想知道,假如走出牢笼,她又会变成怎样?
言谈间,刘昇影给予她机会,一张纸条,就是出走的最後机会。
这次,她不会再放手。
於是,她选择逃离,这是她首次得到选择权。
在凌子舜面前,她不得选择,她沦为他的玩物,任他摆布。
但是,在刘昇影面前,她获得自由。
自主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妙目望向刘昇影,向他说:「谢谢。」
「谢什麽?」刘昇影说:「看到你快乐,我也觉得高兴。」
「总之,很感谢您。」零月的嘴角掀起一抹灿烂的笑靥。
她不但学会快乐,还学会感谢。
向前踏出一步,可看到辽阔之境。
只须一个信念,就能打破命运。
夏微风吹拂零月闪亮的金发。
「日落的景致真美。」刘昇影赞叹。
云霞幻变万千,衬托蛋黄般的一轮落日。
远方的山岭点缀。
零月方知道原来她已经走到那麽辽远。
她和凌子舜的距离愈来愈遥远。
日落西山,黑幕笼罩寂静的大地。
*
零月享用着刘昇影煮给她的牛排。
「除了牛排,也有其他食物,零月你不用客气,随便吃吧。」刘昇影说。
「零月吃这就可以了。」零月吃得津津有味。
「你吃得太少,才会这麽娇瘦。」刘昇影说。
「零月不知道。」零月说:「零月想讨凌子舜先生的欢心。怎才可以--」
他打断了零月的话儿。「你就那麽喜欢那家伙吗?」他生气了:「他对你一点也不好!」
「凌子舜先生不是不好,零月身在远处,仍然想念他。」
零月不会忘记,在凌子舜当初看见她的第一眼,他的眼瞳散发着惊异的眸光。她美丽得像上帝精致的造物,修长的眼睫,彷如蝴蝶抖动的黑翼,水灵的明眸。
她一唱,他的心就醉掉,融化在她的歌声之中。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零月神情淡漠,轻柔的歌声霎时停止。
「那是正常,他对你来说太深刻了。」刘昇影赶紧下结论:「你会想起他不足为奇。」
深刻--吗?她忆起那个痛苦的夜晚。
忆起的同时,身体重新地撕裂了一次。
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怎麽了,我说错话了吗?」收取碗盘的刘昇影问道。
她根本不明白,那就是不好。
但觉回想一遍,心就痛一遍。
「没有,刘昇影先生。」零月低柔道。
零月从玻璃桌子旁站起来。
「零月,你没事吧?」刘昇影问了一句,见零月摇头,他就将东西放进厨房。
盥洗後,零月轻轻交代一句:「刘昇影先生,零月先就寝了。」
是心情不好吗?刘昇影看着她走进寝室。
前一秒还笑容满面,下一秒郁郁寡欢。女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啊--
*
「零月,你别这样,我又不会说不回去--」刘昇影说:「待你对世界有透彻的认识後,如果你仍觉得本来的生活较好,我会带你回去的。」
零月盖着被子,痛恨自己离不开凌子舜。
难得到了外面,心思却萦绕在他身上。
「零月?」刘昇影开腔,划破了一室的宁静。
「零月明白的。」零月睡在客房,现在的她睡在床上,背着他,面向米白色的墙壁。零月平静的说:「您不用担心零月。」
怎能不担心?零月的纤细的双肩在抖颤。
「你不舒服吗?」见她没回答,刘昇影抓起了她的肩,将她翻过身,面向他。
瞥见零月的俏脸上挂着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
「你怎麽了?」刘昇影问:「想着什麽吗?」
「零月觉得好难过--」
那是无形的桎梏,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其实不然。
「是环境变了,你不适应这里吗?」刘昇影再问。
「不是的。」零月说。
「零月想起凌子舜先生,就感到凄怆。」热泪凝睫。
「怎麽?你今天不是带笑的渡过吗?一天将尽,你怎会在最後以泪水破坏了原来美好的一天?」刘昇影用嘶哑的声音问。
他想做的事情无非是想她快乐,如今,她的泪令他感到挫败。
简单如想守护一个人的笑容也做不到吗?
零月在被窝中抽泣着。
他问:「你舍不得凌子舜吗?」
不要再说那个名字了!他一说,她心就揪痛。
零月没有回答。
「嗯?零月?」刘昇影乾脆扶起她,让他看见她脸上表情。
现在的她满脸泪水。
「还是说,凌子舜对你做过什麽?」他放轻语气问。
乍然听此语,零月张着惊惶的两眼,刻意闭锁的回忆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零月的樱唇在颤抖。
「嗯?」他问。
零月的眼睛流转着凄苦。
良久,良久,软弱的话语自她双唇间吐出了--
「零月记得,那天--凌子舜先生他进入了零月的身体--」
幕幕记忆在脑海中播放,零月恐惧的说:「好痛、好痛、零月的全身似被搅碎--」
心碎成千万片。就似重新经历一样,零月紧缩身子,掩着脸,泪水,就不曾停止过。
「零月好痛--某处传来剧痛--零月不断叫痛,但是,凌子舜先生没有理会零月--他只是不停侵入零月的体内--」
卑劣的家伙!刘昇影一听,愤怒令他身子紧绷着。
刘昇影听着,听着,心中就颤栗。
他眼看零月在他面前彻底地崩溃。
室内,是零月细微的抽气声。
零月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她说:「零月不懂发生了什麽事,那几天,零月的心拧痛,眼睛内,有液体流出来,就像现在一样。」
她停了一下,说:「可是,零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这一些是眼泪,」刘昇影用手擦拭零月的泪水。「人的泪水,在伤心时,开心时,也会流出。不过,我相信,零月你当时一定是非常、非常的伤心了,所以才会有这麽多眼泪。」
零月听了,悲从中来,泪水就再度不自控的决堤。
刘昇影紧抱零月,让她尽情的流泪,直到她疲倦至入睡。
夜深了。
22:58
24/6/2010
零月明显是九型人格中的第五型-_-
我想看留言啊啊啊啊啊
*
张开眼睛,只见刘昇影躺在她身旁,他的两臀仍环抱着她。
「不好意思,昨天零月失态了。」零月说。
刘昇影说:「不要紧。你睡得很熟,我不想打扰你。」
「哭过後,心绪有变得轻松一点了吗?」刘昇影问。
「嗯。」零月的脸儿上仰。「已经好很多了。」
要枕着别人的手整天,零月实在过意不去:「刘昇影先生,您的手不会酸吗?」
「不会。」刘昇影说。
他说:「今天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要到别的区域去。」
零月说:「那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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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零月问。
刘昇影说:「它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所谓的飞船,是一个庞大的飞行物,外表跟邮辆相近。
一辆飞船可容纳六十人,通往温室内不同区域。
刘昇影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通行证,对零月说:「拿着,是飞船的票。」
零月接过票。
入口的玻璃门在两人面前滑开。
登上琥珀色的飞船後,两人挑了一列近窗的座位安坐。
不一会,飞船像汽球一样飘上天空。
零月遥望城市的风景,市内景观一望无际。
飞船远离市区,越过一段荒地。
两个小时後,飞船徐徐降落,两人到达一个小镇。
刘昇影说:「这儿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很少人会专程来到。」
零月问:「我看过飞船上的地图,这附近有繁华的城市,为什麽不到那儿去?」
「城市不特别。」刘昇影说:「因为这小镇人少,我也很少来,决定看一看。」
两人到了小镇中心,是一个市集。
零月的美貌很快吸引该镇人们注意,他们没有听说过笼中少女,也未曾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
零月走一步,他们就追随一步。
彷如看到女神。
刘昇影看到此景,阳光下的她,背部似是长出了雪白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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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刘昇影带零月走过一个又一个城镇,让她学会不同的事物。
*
黑色的房车在公路上飞驰。
凌子舜注视投射的显示屏,精细的地图上,一个红色的小点闪动,标示着零月的位置。
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房车向朝零月所在地前进。
*
一天夜里,她回到刘昇影的家。
刘昇影煮好了晚餐。
两人安坐在餐桌前。
零月愁眉深锁。
「怎麽了吗?」刘昇影关切地问。
零月说:「刘昇影先生,一到夜晚,寂寥一人时,就会想起他。」
「谁?是凌子舜吗?」他问。
零月轻轻地点头。
「不管我做什麽,你还是会想起他吗--」刘昇影无力道。
「零月、想回去了,这几天,你教会零月不少事情、陪零月到过那麽多地方,零月觉得已经足够了。很感谢您。」零月的脸上泛起恬淡的笑。「但是,有一个地方,零月始终要回去。」
谁叫她是个笼中少女呢?
向来是卑微的她即使受多少委屈,泪水都要往肚子内吞。
刘昇影抓起她小脸,他的唇与她的相接,渐印了下去。
轻轻拥抱,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那一吻,淡如水。
他们之间不牵涉任何情爱。
刘昇影离开她的唇儿,零月张着美眸,满脸粉霏。
青葱玉指触上樱唇。
那是属於凌子舜的嘴唇啊……
零月的黑睫凝泪。
刘昇影瞧着她,略略喘息。
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
因她一句说话--
<b>零月觉得已经足够了。很感谢您。</b>
「难道你只会对他唯命是从吗?」刘昇影斥道。「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着想吗?你没想过你想要的生活吗?」他实在为她不值。
两行清泪自零月的脸颊流下。
「假如零月失去他,零月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原来,零月根本逃不开。」她脑海浮现的,仍是那张脸庞。
她的身心彻底被凌子舜占据。
刘昇影垂着长睫,低声道:「那好,我会让你明白的。」
他偏要用他的吻,抒发他的愤怒。
热暖的大手托起她的後脑勺,薄唇再度描绘她的唇形。
腔内充斥另一人的气息。好陌生的气味。
好辛苦,好讨厌。
「嗯……不要……」零月阖眼,刘昇影温柔的擦拭她的泪印。
舌剑探入檀口,与她的丁香小舌相缠,吮吸着琼浆玉液。
刘昇影随手挑了一件在桌面上的食物,他拈起一掬鱼子酱,抚在零月的小唇内。
零月品嚐嘴中的甘美,感到一阵满足。她伸手抓着他的修长的指,将上面的鱼子酱吸吮得一乾二净。
「你喜欢那味道吧?」刘昇影邪佞一笑,他又贴近她的小嘴,掠夺剩余的甘甜,那味美不带一丝腥苦。
零月满脸不愿意,但却无能为力。刘昇影的进犯只让零月的罪恶感涌现,更趋沉重,重得她透不过气。
凌子舜在她心中的地位实在太巩固。刘昇影的挑衅激发她的反抗。
对於刘昇影的触碰,她很反感。只是高度的服从性让她失去了反抗的意欲。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零月吓得偏了头,回避刘昇影的吻。但是,刘昇影紧握她的玉腕,不容许她退缩。
门口的人见无人应门,一脚踢开了门。
门扉戛然摆动,刘昇影若无其事的斜瞥着来者。
那人正是凌子舜。
大家留个言吧,好想知有无人看小说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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