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雅一直跟到归海梦上了律师所,点名说要找何让何律师,她口罩都不戴了,就裸着半张脸直勾勾地盯着归海梦,恨不得在她脸上烧出个洞。
归海梦咬着嘴唇,抱着手低头捂眼睛,不听也不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卓槐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跑了,抬起头来。”
归海梦怀疑自己是幻听,不睁眼睛,伸手胡乱摸,直到手被真切地牵住,才小心地掀起一只眼皮:“卓……卓槐?”
律师所白昼鲜明,少年淡着一张好看的脸坐在她旁边,他少见穿了身西装,却因其身上超脱年龄的成熟透彻,半分不觉违和,反倒是一旁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的归海梦,看起来有些滑稽。
“周博雅的叔叔在我妈妈的公司干内贸,她是CEO,且觉得我要子承母业,于是我只好在她忙得不可开交时处理她员工理不清的家务事。”
他解释得有模有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全是假的。
归海梦信了,她喔了声,又听卓槐问:“回去的票定了吗,我顺路捎你回去吧。”
“不必……”
“东西忘带了,要回学校拿。”卓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反正也是一路的,免得你又被周博雅纠缠。”
后一个理由无懈可击,归海梦立马心动了。
因为是临时找人,过了会儿才看见一个男人拎着文件夹过来:“抱歉,来晚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委托吗?”
归海梦愣了下:“何,何律师?”
何让大约明白她的表情,笑了笑:“是我。”
归海梦打听过,何让是老一辈律师圈极出名的人物,眼光和格局出类拔萃,他创建的律师所打破了固有的精英律师所的常态,模式创新,几乎让红圈所进行了一次改革。
不过这样的成就用了很多年才探索出来,归海梦以为是个资深的老律师,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居然不显岁数——他大概三十?四十?
跟百科上的出生年月很难联系起来。
不止是五官,他有很独特的气质,清爽,狷介,毫不消沉,那是卓槐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才有的感觉,居然会出现在一个濡染社会多年的中年人身上。
归海梦瞬间感觉到人身上所谓人格魅力的具象化,她好半晌才想起来正事,磕磕巴巴地跟他说明:“我不是来委托的,是为了周博雅那个案子来的。”
这是他们律师所的案子,但何让不是直接负责人,他微挑了眉:“进来说吧。”目光接着放到卓槐身上,“你们似乎认识,要一起吗?”
她话音未落,归海梦突然瞳孔紧缩,神色惶恐,张了嘴但没叫出声,反身就去抓卓槐,卓槐下意识把她抱在怀里,眼风朝偏窗一侧斜睨过去,明显在警告。
卓槐的母亲卓棠同何让的律所有长期合作关系,卓棠又想锻炼儿子,何让跟卓槐是打过交道的,知道他并不喜欢旁人轻易碰触,不论男女,乍看到卓槐双标现场,几乎立刻就明白两个人的关系。
卓槐拍了拍归海梦以示安慰:“没事了,我们先进去。”
他接过何让倒的水,给归海梦,自己没坐,站在一边替女孩复述了一遍案子,周博雅虽然怕卓槐,但事关自己家庭和哥哥的未来,愣是忍着不适一字字地听完了,提醒卓槐捋顺了时间线。
归海梦知道周博雅在,低着头大喘气。
何让看了下档案袋,出乎意料,里面有当时签的所有合同,诊所相关证书的复印件,当地工商局证明伪造的截图,证书伪造的证据,周博雅跟诊所的部分谈话录音,大约是侧面证明她没有签免责协议。
女孩子很聪明,她信不过一个小诊所的水平,提前搜集了证据,本意是想如果诊所贪钱,术后翻脸或整容失败还有谈判的余地,当然如果不是手里钱不够而且她看到过成功的人,她不会选择在一个伪造营业执照的诊所里整容。
何让接了委托,知道案子结局大概率是过失杀人,但如今大方向完全变了:“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是周博雅生前自己搜集的。”卓槐听完周博雅的要求,“她的意思是如果诊所方愿意赔付高额损失费,以支撑家庭开支,她可以接受庭外和解,如果不行,判死刑也要把他们告上去,当然,一定要向有关部门揭发他的伪造。”
何让考虑了一下:“有难度,不过我尽量。”
归海梦成了旁观者,听卓槐和何让把案子谈清楚,嘱咐何让不必告诉周博雅家人他们来过,然后才跟着卓槐走出诊所:“对不起,我又成了陪跑的。”
卓槐垂眼扫了下:“还行,还能走就不算拖后腿。”
“周博雅呢?”
“在后面。”
归海梦赶紧抱紧卓槐的胳膊,顿了顿,又为这个小姑娘感到心疼:“她真的聪明,办事又周到,何必为了一块胎记送命呢?”
“你为什么不问问欺负她的那些人?这个女孩子有这么多的优点,为什么他们只看到了她脸上的瑕疵,觉得可以霸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