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儿等神君离得远些,心里担忧他的伤势,从妙手仁心狐那儿拿过蕴力金钟,手中闪现融入神力的“神君牌”霹雳丹。
“叮当”一声,霹雳放入蕴力金钟中。与此同时,洞内忽传来凄厉、哀绝的巨吼声,那是黑猿哀悼它死去的同伴,一同坏事做绝的伙伴。
坏人该不该救?坏人该不该杀?
绛儿忽然动摇。
妙手仁心狐似知道她把那黑色丹粒放入金钟当中,只要催动,足以抹杀洞中的敛宝猿。
猛地伸爪,抢过金钟丢入山洞中,对着绛儿道:“我主人曾不惜性命救它们,却被他们所杀。坏人本就不该救!该杀!”
这话出口,绛儿动摇的心中不由自主动了个心念,出于规避危险的本能,她抱着狐狸不断飞退,飞到空阔的、已变成荒芜的平地。
绛儿眼睁睁地看着蕴力金钟的力量爆发,引动其内的攻击法宝接连爆炸,一个山洞霎时炸为尘泥。
巨猿惨烈、绝命的吼叫传进绛儿耳内,她抱着狐狸的手不断颤抖,她浑身颤抖,她的心更害怕、愧疚得颤抖。
她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同为医者的妙手仁心狐怎会看不出她的恐惧来源,道:“有的东西,本就坏到彻骨,你救得了它的生命,却救不了它黑透了的心。你杀了它,反倒救了很多人。医者,救不了人心。”
绛儿的颤抖慢慢平息,若是她不杀了它,它便会杀了神君。
神君……
绛儿急忙转头寻找炎鸣神君,神君就在不远处,她方打眼一看,心头霎时抽紧碎裂,呼吸停滞。
她看到了神君,她便什么都忘了。
神君倒下了,倒在一个血泊,满眼全都是神君的血。
绛儿只觉撕心裂肺,丢下狐狸飞身扑到他身上,泪水泉涌般流下,“神君!神君不要死!”
说着,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抽动全身灵力,如巨浪席卷,疯狂涌入炎鸣神君体内。
炎鸣神君只觉火烧裂骨的体内抚过丝丝清凉,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只见一张哭花的脸,他不觉嘴角微微上扬。
他现在知道了,他若是死了,小草会哭,还会哭得厉害。
“别哭了,还没死。”炎鸣神君气若游丝,还未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嗯……”绛儿呜呜咽咽回应,双手青翠灵力疯狂从体内抽出,送入神君体内,竭力治疗他背后那个大血口。
“喂,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妙手仁心狐走到绛儿身旁,像她这样不要命的抽取灵力,根本没有任何恢复的空隙,最后会获得个灵力枯竭身死的下场。
“我、我知道……”绛儿边哭得凄惨,边回答,“可是、可是神君绝不能死……”
那狐狸叹了口气,伸爪按在绛儿的手背上,精纯粉色灵力传入她体内。
绛儿一惊,想把它推开,奈何她此时灵力接近枯竭,浑身余下的气力全部放在救治神君身上,哪里还推得动它。
妙手仁心狐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道:“你不必拒绝,也不必愧疚,主人去时,我早该随他而去,如今你们又替我们杀了凶手,我已没有任何遗憾,若是可以,只愿你能够继承主人的衣钵,如此我这一去,主人也不会怪我……”
说着,它雪白的狐狸体渐渐变得透明,它遥望虚空,脸上带着微笑,不像即将死去,而像去赴一场幸福、美丽的约会,兀自喃喃:“主人,小狸来了,主人等了好久吗?”
霎时间它那一身修为,行医济世一辈子的修为散落到绛儿身上。
绛儿只觉一股庞大的灵力冲撞入体内,幸而她握住神君的手上不断吸走闯入的灵力,不然她根本承载不住这样多的灵力,片刻便会自爆身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君停止了吸收灵力,那淡淡粉色灵力还有不少停留在绛儿体内,将她灵府挤满,不安分地向四处冲撞。
一层壁垒,就快要被它们撞破。
元婴!
绛儿心头一惊,这个时候突破实在打得她个措不及防。这念头方一闪过,那青翠灵力交缠粉色灵力,凝聚成一个凝练、巨大威力的球。
“轰!”灵气球炸裂开来,把灵府四壁尽数击碎。
绛儿只觉头疼欲裂,一会儿是灵府扩大的刺痛,一会儿是青翠灵力吞噬粉色灵力的膨胀。
脑中又胀又痛之下,绛儿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暗暗咬牙坚持,她知道突破之际任何一个不慎都能造成身魂俱亡。
像是石磨不断碾过脑袋,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痛彻心扉的感觉,绛儿终于等灵府扩大成原先的两倍,粉色灵力尽数被青翠灵力吞同化。
元婴,要命的元婴。
这个念头之后,她已没有任何话,她已倒下,倒在神君的身上。
*
绛儿翻开从妙手仁心狐处得来的医典——众生典,上面记载着医道大能——辛艾散人一生的心血。
辛艾散人是个天生的医者,出生人界,十岁修道行医,一生救治之人数不胜数,无论贫穷富贵、妖魔鬼怪、品行端正或心地邪恶,只要是伤病者,他都一视同仁,竭心竭力救治。也正是这份仁心,造成了他的陨落。
他偶经三绝山救治了受伤的敛宝猿,那时敛宝猿身上有怨鬼缠身,怨鬼转依而附在他身上。从此辛艾散人体内就住着一个怨鬼,一个不断调动邪念、随时能占据他身体的怨鬼。
然而辛爱散人仁心仁爱、从无邪念,怨鬼缠在他身上数百年竟找不到一丝间隙扰乱他的神智,反倒被他寻了方法日渐削弱它的力量。
怨鬼集天地之怨,怎甘心化解在一个医者手中,也是命里该有之灾难,辛艾又遇到了受伤的敛宝猿,他复救治它,不料好人无好报,敛宝猿受了辛仁散人两次救命之恩,反倒窥觑起他的医学宝典,悄然连结怨鬼,将辛艾散人重伤在地,怨鬼趁着大好机会欲侵占他的身体,不想仁心仁爱的辛艾散人纵使重伤濒死,他的精神中却没有一丝能让邪念侵占的余地,他用一生诠释何为仁善。
医典中关于他的自述,最后的绝笔便是:
余不悔,济世救人,普度众生。
“济世救人,普度众生。”绛儿把这句话放在嘴里痴痴地念了几遍。
直到一双手轻轻扯她的辫发,“看这本破书看傻了吧。”
绛儿立时瞪了眼身旁的炎鸣神君,认真道:“这是最珍贵的医书!”
炎鸣神君“嗤”地一笑,“好好好,那这本珍贵的医书有没有如何将我治好的法子。”
他被救回来后已经躺在床上十日,这对一天不出门打架就会浑身发痒的炎鸣神君来说,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绛儿点点头,小心地翻动书页,道:“有的。”
辛艾散人与怨鬼斗了几百年,上面记录了不少祛除怨鬼所留下的黑煞之气。
绛儿也终于知道神君身上所带的黑煞之气便是怨鬼所留。
她似不经意地问,“神君何时染上的黑煞之气。”
作为医者,她该了解病患的情况。
炎鸣神君道:“千年前。”
绛儿讶然,这黑煞之气即是仁心仁善的辛艾散人对付起来也很头疼,何况这暴脾气的小霸王,看来他日日打架,或许是黑煞之气发作起来以毒攻毒罢。
炎鸣神君似对此很不在意,只问道:“快说怎么救治。”
绛儿知晓他黑煞之气已深入骨髓,道:“染怨气,性躁带煞重者,需地仙修为以二十四星针灸温养百年方可祛除。”
二十四星针正是辛艾散人留下的一套针灸,以二十四星宿命名。
炎鸣神君一听地仙修为,满打满算这小草也就元婴一阶,顿时把治愈的希望掐灭。
绛儿又慢慢翻开下一页,只见一副画下边写着:针灸法乃寻常之法,若医者以身温养,阴阳交合,非但可去黑煞之气,于医者亦大有裨益,乃上乘之法。
“神君,交合是什么?”绛儿疑问道,她从前入医道重修炼,医理所知甚少。
炎鸣神君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那小草捧着本书,理也不理他,此时听问,回道:“什么浇禾?”
绛儿将翻开的医书移到他跟前,纤指点着四个字,疑惑道:“阴阳交合,何意?”
手指又往上方配的一张大图比划,“这样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
炎鸣神君扫了眼图上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目光不由落在小草趴在他床沿的小巧胸脯上,下一瞬又像是被烫得刺目,连忙移开眼,一张脸红得像刚蒸笼里的虾,闭上眼道:“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要乱学。”
绛儿不悦地嘟起樱唇,“又是歪门邪道,神君原先说结为仙侣是歪门邪道,做夫妻也是歪门邪道。近来我发觉神君没少说胡话。”
英明神武的炎鸣神君在绛儿心里已经变得不是高高在上的权威者。
炎鸣神君睁开眼,问道:“你懂得做夫妻何意?”
绛儿骄傲地点点头,“坦诚相对便是做夫妻,玉兔说过曾和神君坦诚相对。”
“胡言!”炎鸣神君立时反驳。
绛儿嘟囔道:“我只是说玉兔说过,又没说是真的。”
学而好问,绛儿又问:“做夫妻就是阴阳交合吗?怎地交合法?”
炎鸣神君想臭骂她一顿姑娘家面皮要薄一点,对上她那双纯净、不含一丝邪念的水眸,仿佛真的就是在问一个医理问题。
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道:“往后你有仙侣了便知晓。”
“哦。”绛儿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但我的仙侣又没有煞气缠身,那这个法子我是用不上了。”
绛儿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忍舍弃这样的上乘治疗之法,道:“那我给别的病人以此法治疗可以吗?”
炎鸣神君沉声道:“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绛儿道:“神君也不行吗?”
她想给神君治伤,但升仙太久。
炎鸣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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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鸣神君:行还是不行
作者:行!男人不能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