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初,雨丝牵连似珠帘,动荡的新时代荡开钟摆,催促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如海潮般涌开。
香港的春携着微微的湿意在杜蕴仪的眼底铺展开来,从极高处望下去,人流仿佛只是山水画上晕染开的墨迹。
“蕴仪,后天那场拍卖会你就不用亲自去了,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人举牌了。”
杜蕴仪应了一声,不算太慢。
金乃哲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他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还有一些短期的投资,过后等我整理好再跟你说。”
“嗯...”她抿了一口咖啡便放下,“那我明天就可以离开香港了?”
“这么急?”
杜蕴仪闻言微微向上挑眉,故意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我和香港天生犯冲。”
她指着外面的阴天,“你看,我这才刚来就赶上一个风球。”
“或许只是你这次运气不好罢了。”
杜蕴仪瞥见他胸前的蓝色真丝提花领带,突然笑着问,“新买的领带?”
话题转的太快,金乃哲愣着点了下头。
“不像你的风格,是你女朋友给你买的?”
“这也能被你猜出来。”
杜蕴仪摇摇头,“不是我猜得准,这条领带可以说是我选给你的。”
金乃哲嘴角淡淡的笑意顿时消散了,他盯着杜蕴仪饱满的红唇,听见她说:“那次我和钟箐一起逛街,她说要给男朋友买一条领带,二选一的时候我就替她做了决定。”
她白色的指尖带过鬓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爱马仕的新款,还是从法国预定的,钟小姐对你可是真上心。”
金乃哲十指合拢,头也没抬地说:“你都知道了。”
“钟箐是我这次香港的地导,女人之间,只要想知道,就瞒不住任何秘密。”
看到金乃哲紧张的样子,杜蕴仪赶紧安抚他说:“没事,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
金乃哲呼出口长气,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我,我又没做什么。”
“不过.....”杜蕴仪支着下巴缓缓的开口:“钟箐的未婚夫也算是我的好友,我夹在其中确实很难做。”
金乃哲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睁大眼睛盯住眼前这个女人,“蕴仪,你到底要说什么?”
杜蕴仪只是叹了口气,“金乃哲,你骗了我,关于拍卖会的事。”
金乃哲立马辩解道,“我没有骗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多说。”
“是啊,”杜蕴仪摸着冰冷的杯壁,一字一句地说,
“可你今天少说一句,明天少说两句,一天天下去,不就把我全部蒙在鼓里了么。”
“蕴仪,你别想得这么极端。”
杜蕴仪避开了他的眼神,“所以,明天的那个举牌人到底是谁呢?”
她注意到他滚动的喉结,轻声笑了,“或者我这么问,明天是她替我去参加拍卖会吗?”
事已至此,金乃哲也不打算隐瞒了,他拽了拽领带,语气僵硬,
“明天需要让她露一下脸,这样也好安排下一步。”
“下一步?你的意思是,杜家已经败落到需要用这么一个野种来撑场子了么?”
金乃哲默然不语。
“算了,”杜蕴仪对他说,“你只要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金乃哲回答了一个她已经猜到了的名字——“权聿。”
“物尽其用,人尽其责。”杜蕴仪讽刺的笑意停顿在那里,“是他的风格。”
“其实这也是为了杜家好,明天祁家的二公子也会到场,到时...”
“可我不想让她去。”杜蕴仪说得很果断,“我看不得她好。”
“你们毕竟是一个父亲,她也算是杜家的人。”
“她又不姓杜,算什么杜家的人,”杜蕴仪轻轻敲了敲桌子,“金乃哲,我看你真是谈了恋爱昏了脑子。”
“别忘了是谁付你钱,你是替我办事,不是替权聿办事。”
最终,金乃哲无力的垂下头,无奈的问她:“那你想怎么样,蕴仪?”
“我要她离开香港。”
乌云翻涌,预示着骤雨将至,远处有撕裂般的雷声传来,
“在这次台风到来之前。”
“那你想怎样?”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杜蕴仪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这不是任何一个愿望的载体,也不是失去理智的奢求。
陡然间,她想起权聿。
太过感情用事,他会这么评价自己吧。
用他永远镇静自若的表情,温柔却毫无感情的语气,
“那你想怎样,蕴仪?”
他看向她的眼神,永远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弄坏了玩具的孩子,
比起同情更多的是俯视,就这样被他踩在脚下,再垫起手巾递给她。
哪怕他也知道,那不是玩具,而是她的爱情。
就因为她爱他吗?
前方的红灯亮起,杜蕴仪顺势踩下了刹车。
也会是因为他根本不爱她吧。
到了家,时间也不过才傍晚时分。
或许应该再迟一些,等到繁星被安置,偌大一个弯月勾住细细碎碎的情绪。
熄灭了灯光的把戏重演,权且伪作黑夜,她是失意的夜旅人。
等到衣物被随意扔在浴缸旁边,浅蓝色的水面浮现出她的面庞,这一室的雾气笼罩笼罩她身。
下一秒,便可下沉。
水底是那样寂静,仿佛能沉浸所有故事。
她憋着气,听见心跳声逐渐加速,却始终没能有那般强烈的感觉。
有什么在刺激她已死的心房。
只等到什么吞没她。
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是那样强烈。
直到无法忍耐,她才终于从水底伏到岸边。
“不是我想要怎样...”
无法抑制的飞快的喘息,飞起的水滴被迫撞上墙壁,四分五裂。
“而是....我越想要什么,就越是得不到。”
空旷的浴室,滴答滴答响得不停。
那一刻,她也未必分得清那是眼泪还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计划是两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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