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同学们考完试前后离了校。都刚来上大学,念家,放假了一秒钟都不想在学校呆着。
齐婧不一样,她还留在学校给老师帮忙。
闵善晚上和家人在外面吃饭,吃完顺路到办公室拿个材料,进学院看见办公室亮着灯,推门进去,果不其然是那个女学生。
“小齐,还不走啊?”
“闵老师。”齐婧就坐在位置上,没站起来打招呼。闵善是有资历的教授,法学院的活招牌,但是特别恭敬有礼貌那套,她也做不来。
“回来拿个材料,你做你的。”闵善几步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他之前交代齐婧整理的案例和材料。一份份略略看过,看得出下了功夫。
一个星期的活儿,三天弄完了,是个有天赋还肯下功夫的苗子。
“小齐啊~”
齐婧坐在转椅上转回来看他,等后话。
“回家的票买了吗?快过年了。”
回家。
齐婧手里握着按压笔,按下去,弹回来,又按下去,重复几遍才想起别人还等她回话:“嗯,下星期回。”
“那行,暂时没什么活儿给你了,你自己休整休整,回家注意安全。”
没事儿干了。
休息第一天,睡觉,没吃东西。
休息第二天,失眠,发呆。吃东西反倒胃疼,索性不吃。
第三天,还是睡不着,MUSE夜店通宵。
第四天,齐婧成功倒下了。
齐婧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满脑门都是汗,胃疼,发烧,但是她觉得自己意识还清醒。
小时候生病可以不去学校,但是齐婧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这项特权没用上。长大了生病,应该也可以有特权吧?
齐婧仰躺着举起手机,找出陈克礼的电话,久久凝视,没拨出去。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她十多天前问陈克礼:高铁还是飞机,放假一起回吧?
陈克礼没回微信,几天后落地发了朋友圈。
走了啊已经。
齐婧看见朋友圈没多大反应,脚边行李箱踢到一边,没多久就给闵善打了电话,说想留校,可以给她安排任务。
救护车叫得人心慌,齐婧烦得闭上眼睛。胃疼,头也疼。
车一直在行驶,去医院的路那么远啊,齐婧的意识在救护车的声音里逐渐涣散,脑子里一会儿想着爸爸的葬礼,一会儿又想起高三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白天课堂上睡觉,晚上出租屋里学习。
一个人住真好,安静。
妈妈,脑子里画面转到家里,不堪的声音和画面让齐婧开始皱眉,呼吸也紧了。
齐婧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妈妈看不见她,陈克礼也看不见。
陈克礼。
板着脸和她说不要放弃自己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神是冰冷的,内心...是嫌弃的。
惺惺作态,虚伪。
所以别在他面前示弱,他才不会可怜你,你越弱他越嫌弃。
他喜欢高高在上的,自己没有的。
齐婧住院了,胃炎,发烧是并发症,吊两天水就好。
生病真的有特权,半百有余的闵教授当晚来了医院帮她办住院手续,住院三天都是师母照顾,出院后的第一顿饭,也是在他家吃的。
白粥小菜,四个人,闵善夫妇,他们上高二的儿子闵昱和齐婧。
客气且周到,齐婧没受过这么热情诚恳的招待。不适应,长辈越客气她越拘谨。
师母给夹菜,一勺牛肉粒隔着桌子递到她面前,齐婧盯着师母的手没抬碗去接。
够不着,师母的手举在半空中,见齐婧没接往回缩:“小齐不喜欢夹菜是吧?没关系,自己来自己来。”
齐婧看师母尴尬地坐回座位上,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太小,像说给自己听。
坐在旁边的人用手肘碰她,齐婧扭头,穿着白色套头卫衣的闵昱刚把空碗放下,擦了擦嘴才对齐婧说:“道歉干嘛?看你长得挺嚣张的,说话也嚣张一点啊,不喜欢就不喜欢咯。”
“我长得嚣张?”
闵昱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不会吧?长那么好看自己心里没点数?长得好看的人有资本你不知道吗?侍美行凶会不会?”
屁话,但是齐婧笑了。
闵老师隔着饭桌用筷子敲闵昱的空碗:“话多!和姐姐说话礼貌一点!”
“没事,弟弟...很活泼,性格很好。”齐婧看着闵善说完,双手捧碗站起来:“师母,刚刚走神了,您再给我舀一勺成吗?这个牛肉粒特别好吃。”
师母也忙站起来,满满给她舀了两大勺。
吃完饭,闵善不放心齐婧一个人回宿舍住,留她在家过夜。
睡前微信收到一个新朋友验证,没备注,但是齐婧隐约猜得到是谁,没管。十分钟后,房间门被敲响,齐婧以为是师母,开门...闵昱。
“有事?”
“咳,刚刚微信加你了,怕你不知道是我,所以来说一声。”
“我知道是你,所以呢?”
“通过一下啊!”长手长脚的少年穿着深色的成套睡衣,大概也从床上下来,衣衫不整,头发炸着。
齐婧嚣张地抱手靠在门框上,傲娇答:“不。”
“为啥?”
“不为啥,侍美行凶罢了,美女的微信是谁想加都能加的?”
“嘭。”关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