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宫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见那名巳礼仙人出现。闻竹对那人记忆颇深,那粘腻的目光每每想起都浑身不舒坦,那件事过后也曾怀疑当时中了合欢毒素有此人手笔。只是后面诸事繁多,每一件都比这件事来的重要,若不是回了浩然宫......闻竹并不愿记起这件事。
想至此,闻竹不由看了眼身旁从到浩然宫后就一言不发的人。
浩然无极仍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知那件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正当三人踏入宫门,远远一人跑来,白衣翩翩,很快到闻竹面前。雨蒹葭睁着一双鹿眼看向她,里面满是思慕之情:“师姐。”
闻竹点了点头,面带笑意,雨蒹葭过来拉她的手偏巧被闻竹躲开,拉了身旁少年过来,“蒹葭,有一人要与你介绍。”
雨蒹葭发丝凌乱,被闻竹躲开了触碰后便垂下头不发一言。“苍苍,这便是你姐姐。”闻竹不欲在浩然宫多呆,也未想到一入宫门便看到雨蒹葭,是以一开始就做着让姐弟二人叙旧,她好早日拿了白玉笛七弦琴离开的打算。
少年茫然的被浩然无极推出来,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的女子。他四五岁与姐姐雨蒹葭分开,已经过去十几年,记忆里的人早已长大,明明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此刻却又无比陌生。
雨苍苍尝试开口,声音嘶哑,“姐姐?”试探的姿势小心翼翼。
雨蒹葭却是茫然抬头,看了看他,随即又看向闻竹。
“蒹葭,你来剑宗之前的亲人。还记得吗?雨花镇是你的故乡,雨苍苍是你的亲弟弟。”闻竹说完,突然被雨蒹葭抓住了双手。
她的指尖滚烫,带着灼热的温度攀上闻竹带着剑茧的手掌,“我....不记得了。”雨蒹葭突然痛苦的捂住头,顺势靠入闻竹怀里。
闻竹一时不忍,多年来的下官让她下意识心疼雨蒹葭,“苍苍,你姐姐需要点时间。”一边拍着雨蒹葭的背一边去看雨苍苍。
雨苍苍也是呆呆的样子,似乎没有因为雨蒹葭抗拒的模样而伤心。闻竹松了口气。
“我带他去休息。”浩然无极在一旁出口。视线在雨蒹葭握着闻竹的地方扫过,寒霜之感瞬起,然后又随着浩然无极与雨苍苍的离开而消失。
“师姐,我好想你。”细小的声音从脖子旁传来,拉回了闻竹的视线,雨蒹葭整张脸都埋在闻竹肩膀上不肯抬头。
闻竹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开,“怎么还是一副孩子样。”
“长大了,师姐就不爱和我一起了。还是小时候好。”雨蒹葭微微用力,闻竹的手也一起被放到了怀中,“小时候师姐对我那么好。”
剑宗提倡一人一剑。
雨蒹葭的第一把本命剑是闻竹亲手所铸。
闻竹特意选在雨蒹葭生日那天亲自送去。自从剑宗主在大会上宣布收雨蒹葭为亲传弟子后,雨蒹葭在剑宗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冷漠又寡言,还是个毫无背景的凡人界弟子,被拔高到如此,自然会受人挤压。自然界的规律,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修仙界也不能免俗。
雨蒹葭的资质极佳,一开始便由剑宗主亲授心法,这是剑宗所有人都不曾有过的殊荣,但她仍旧不喜生人近,且一日比一日沉默。
就连闻竹也是说十几句话才得她一个点头。雨蒹葭很少摇头,闻竹说的话,她从不反驳,也是因为除闻竹外,她谁的话也不听。
闻竹是剑宗最过耀眼的人物,这样亲近一个被排斥的人,如果无法将她带入人群,那么这个人必将遭受更重的反噬。事实上也如此,闻竹经常能在后山找到被关在仙禽笼里的雨蒹葭,瘦瘦小小的被饿了好几天也不吭声。闻竹扒开一堆脏污把人抱出来,就只会睁着眼睛看着她,不哭不闹不喊疼。更甚者能在她住的地方找到几件还来不及扔的带血衣服。闻竹问过几次,她也不说话,只默默将衣服拿过去,然后掐个刚学会不久的火焰诀烧掉。七八岁的人,火焰诀用的已经无比熟练,闻竹愣住的功夫,几件衣服就被烧的一干二净,然后三缄其口,死活不说。
就是这样的性子,将自己独立在了除剑宗主闻竹以外的剑宗里。说她是没人要的破碎瓷娃娃一点也不为过。闻竹推开雨蒹葭住处的门,她人不在,闻竹把剑匣搁到桌边,视线里瞥到一条沾血的帕子,心里一紧。
她问过剑宗的执法队,也跟踪过雨蒹葭,除了几次同门弟子的捉弄外,并没有发现异样。拿着帕子出门,正撞上抱剑归来的雨蒹葭。怀里那把木剑全是血。
看到闻竹,雨蒹葭错愕了一下,眼眸里罕见的多了一丝情绪,又很快归于平静,错开身路过闻竹,一言不发的拿走闻竹手上的帕子,“啪嗒”一声关了房门。
闻竹咬了咬唇,快十岁孩子的自尊心和她身体到底哪个比较重要,两个念头不断在闻竹心内天人交战。
最后她还是在门口放了一堆丹药离开。修仙一途,终究是一个人的事,既是踏上这条路,就要甘于孤独,唯有自强才是唯一的路。
这是十岁前的雨蒹葭,冷的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