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遇到了阻力,安和以为是绊到了石块,想把背后的人放下检查。
这一放,才发现安意已经醒来,不是他攥着锁链又是谁呢。
安意双目狰狞的看着她。忽略掉结块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哥哥,仍是那个哥哥,在这个问题上毫不退让的哥哥。
“哥哥,你醒了!”
安和眼中的欣喜不是作伪,双臂紧紧抱住安意同时防止他摔倒。两具残破的身体牢牢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但温情的时刻只维持了几秒钟,安和很快收紧双臂,强行抱住他的上半身往小路上拖拽。
“安和,你敢!”
安意的怒火完全爆发,在阳光下呵斥出口。
安和抿着嘴什么也不说,只做——继续拖着安意往前,她没有理会暴怒的安意。
“小和,哥哥求你。”
虚弱的男人没什么力气,被安和拖过去半米,眼看着就要跨过最后一束草丛,到那条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小路上。
怒火收敛,安意发出最后的哀求,卑微到尘埃里。昔日少年的傲骨似乎被折断,佝偻的身躯和乞求的目光无不灼烧着安和的心。他的所有神色改变都是因为她。
而她所有的心软和温柔也都留给了他。
安和紧紧咬住牙,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原来到了最后,他们满心以为能获得的自由,不过是朝着镣铐奔跑。
她放开了手又紧紧抱住,只是一个动作而已,却像是彻底放开了执念。
“哥哥,爱情是什么?”
他们追求的爱情是身体原始的欲望还是苦求不得的贪念。
“两个人互相喜欢。”
就这么简单吗?
“那亲情呢?”
阳光从静止的两人之间穿过,落下一片光圈和阴影,安意抬起手看着安和没说话,彻底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个暴躁的或哭泣的安意都已经随着安和的拥抱而消失。
就在安和以为安意不会回到这个问题时,她听到他开口,“所有爱情到最后的归宿。”
眼光交错,安意的眸深不见底。
手掌终于落在背后,用力回抱。
他们其实有过一段时间的正常兄妹生活,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
高考考完到填志愿这段时间,父母工作比以前轻松许多,呆在家里的时间也多。
“到大学里就可以恋爱了。”
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心头一紧。
安和看到妈妈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特意看了一眼走在后面拎包的人——这句话的重点对象不是她。
爸爸不在,只有他们三个人采买晚饭食材。
“阿和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还没从身后人身上收回注意,冷不防听到妈妈提问,安和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在问她,面色一红。说不上是真的害羞还是因为这个问题是当着后面那人问的,缺氧感已抗拒不了般袭来。
“阿和害羞了,你已经成年了,以后肯定也会组成自己的家庭。”
在听到家庭两个字的时候,安和白了脸,血色尽退。妈妈用了一个“也”,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心一下子被搅乱,脑海里一团糟。心虚和恐惧带来一阵窒息感,还好背后醇厚的嗓音为她解了围,“妈,今天买的鱼好像不大新鲜。”
事关食品安全问题,妈妈被成功转移话题。
但安和心里存下了一根刺,长在花朵的茎叶上,看不出,却扎手。
当晚,这段勉强由安和单方面维持的正常兄妹关系就在安意的登堂入室里告破。
十二点的钟声无声敲响,安和辗转难以入眠。直到重物深陷入床,男人的清香扑面而来,强势席卷她的唇舌,她更加清醒。
“唔——”
嘴巴被扩容到最大,根本没办法咬合。和本人一样强势的舌头顺着光滑肌理深入,唾液连丝,不断有吞咽的声音发出。
“小和想和别人组成家庭,嗯?”
果然是因为白天的事。被人放开,安和瑟缩了一下,卷起身体,手指碰了碰水润的唇,“哥哥呢,哥哥以后会有自己的妻子吗?”
聪明的人成功把问题抛回,其实也暗暗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呵,我当然会娶妻。”男人低下头,高大的身躯阴影在月光中笼罩着她,她因为这前半句回答而紧张的攥住枕头边缘,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彼此眼神,手指用力到颤抖,直到她听到他温柔又强势的声音带着笑意晕开在耳边:“妻子的人选只会是你。”
说完替她盖好毯子侧躺,静静拥着彼此。
“睡吧,我看着你。”
那一晚,安和睡得很安心。
他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如果能够维持,或许两个人谁都不会结婚,在父母百年后仍以兄妹的关系在一起。
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没有那天大雨,两人的拥吻在灯光下暴露的话。
晚来的父母带着雨水的潮湿站在家门口,厨房里,兄妹二人分开了怀抱却仍十指相携紧紧握在一起。
“她是你妹妹。你这个畜生。”
一向严肃的父亲捂着心口站在茶几前,当视线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时,那股暴怒震惊连带着之前看到的避孕套也有了解释。
“我打死你这个——”
“爸爸——”
“老公——”
哐当响声,沙发发出刺耳位移声,妈妈从震惊转为哭泣很快又变成惊吓。
父亲住院,全身检查,竟查出了癌症晚期。
一切,全往最坏的方向去了,连回头都没机会。
病情扩散的迅速,甚至来不及治疗,家里就挂上了黑白两色。
血缘关系和法律将人们紧紧联系到一起。后来,又出现了爱情。
“如果一直痛苦,那么还算爱情吗?”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却无时无刻不痛苦着,那爱情还存在吗?还会继续存在吗?
安和移开视线,眼里映着远处的湖面。
头顶传来重量,安和抬头看到一只手腕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
“走吧,小和。”
长得高的人步子大,安和的手被握住。
如果不是锁链摩擦在地面上发出声音,这个场景,像极了曾经拉着手无忧无虑的样子。
抬起头,安意朝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如初。
“我们从一开始啊,就不是爱情。”
伦理是生物繁衍的文明外衣,道德是社会发展的锋利宝剑,爱情是财富分配的良药。他们明明和每一样都无关,却又被每一样都牵扯着。从一开始,就是终点
法律和私有制的诞生为人类造成的禁锢,从没有什么生来自由,死亦自由。这段感情,从生到死,都是极致。
当脚第一步踏到小路的松软泥土上,巨大的声响炸开在耳畔。
灰尘扬起的迷雾里,破碎的车子碎块和石头撒了一路,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
夏风吹过窗帘,凌乱摆放着东西的床头柜上黑色相机和白色栀子花黑白相印。
“滴——滴——滴——滴——滴——”
“病人血压下降。”
“滴——滴——滴——滴——滴——”
“病人基本生命体征稳定。”
“滴——滴——滴——滴——滴——”
阳光透过窗户,枯黄的栀子花安安静静躺在单人病床上,遮片挡出一片阴影,旁边是一只插满输液管的手。
耳朵好痒啊,是谁在叫我?
“哥哥,起床了。”
模糊的视线,看不太真切,他努力了一下终于睁开眼。
“今天不是要去外祖母家吗?”
抬手挡住拉开了窗帘后照入的阳光,他终于看到一个轻灵的身影。心停了一瞬,迷雾散去,有人站在书桌前,她是这么笑着说的。
“哥哥,我在车上等你呀。”
【完】
可能比较晦涩,解释一下可能会看不懂的剧情:
开篇的红光车子是救护车,后面发生的剧情都是哥哥结合现实产生的梦境
现实里,哥哥和妹妹相爱,约定一起在开车去外祖母的路上自杀——以沉湖的方式
车子沉湖前在岔路口的小路上发生车祸,两个人没能当场死亡
医院里供血不足,只能救一个人
妹妹先醒,主动放弃治疗,把机会留给了哥哥
哥哥后醒,得知妹妹为了救他失血而亡
哥哥无法接受妹妹死去而自己活下来的事实,所以陷入无限循环的梦境——这时候医院正全力抢救哥哥
现实里两人各自醒来的契机对应梦境中的岔路口的选择——妹妹醒来做下救哥哥的决定,哥哥醒来得知噩耗并再一次昏睡
因为自责和不愿面对妹妹的死亡,哥哥在梦境里对岔路口异常抵触,间接导致哥哥高危不醒
哥哥内心更希望在梦里与妹妹白头到老
而妹妹则是在梦里一次次诱导哥哥走岔路口小路,寻求生的希望
无论梦还是现实,妹妹都爱着哥哥,从开始允诺的自杀到最后对现实的妥协,希望哥哥好好活下去
最后是开放式结局,认为结局是真实的,那么他们只是做了一个梦;如果结局仍旧是梦,那么即又一个梦境循环。
可能存在不少bug,受限于笔力和逻辑,大家将就看呀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