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和程少阳兄弟见二人碰面的当天,陈望就收到消息了,他不放话自然无人轻举妄动。其实不止是这个消息,最近苏乔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
得力助手从林正站在书房宽大的地毯上汇报。
顶灯明亮如昼,照得书桌后那个男人的眉眼浅淡平和,他手中握着一只狼毫笔,行云流水般地游走,丝毫没有停顿。
从林担忧地说:“大哥,苏小姐正在找人恢复那只手机的数据,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那个破手机砸了。”
苏乔接连的动作陈望一点都不意外,她一向能折腾。既然敢给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就像她和程少阳见面,同样也无需可担心的。
陈望搁下毛笔,掸了掸宣纸的边角:“电子设备的存贮记忆比你想象的脆弱。”
从林踟蹰着,陈望问:“还有事儿?”
“是黎小姐,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次约大哥吃饭了,估摸着明天一早她还会打来电话。”
陈望想了想:“让她以后直接找蒋琪,日程安排你不用插手。”
从林顿时大喜,终于把这个烫手洋芋丢出去了。
陈望最近居家休息,住在郊区僻静的别墅区,几乎将生意工作扔在一边,前前后后忙坏了从觉从林两兄弟,也让蒋琪和宋牧四脚不落地。
过了一会,陈望想到了什么,吩咐从林:“这几天让蒋琪去给苏乔送一趟东西。”
没头没尾的话丛林一时茫然:“送什么啊,为什么要送?”两人不是都玩完了么,何必多此一举。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陈望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蒋琪知道就行了。”
从林退出去之后,陈望的书房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拨通一个号码,看着深沉的月色说:“开始吧。”
对方先是一愣,当即开始劝阻,陈望听了一会,打断那边的言语:“上次出海拿回来的东西,加上一早就有的,足够了。”
“不不不,这只是你以为的,那人布下的线还没完全扯出,真的不是时候,再等等!”
“夜长梦多,现在……”
“你不能操之过急。”
*
苏乔和林南玩尽兴了,情绪由紧到松的阶跃变化中,悲剧地感冒了。症状是头晕目眩、鼻塞流涕,咽喉肿痛,完全照搬清热解毒药品说明书中的适用症状。
说起来,苏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生过病了,家里的备用药竟然全都超期了,她只好又跑了一趟社区医院。
这家医院坐落在小区西门的一座两层红色小楼中,现在正是中午,高高的日头给砖瓦填上一层暖光,红得更加艳丽。
医院看诊病人不多,苏乔很快就出来了。
她心中荒芜,脚下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缓慢,堪比七步成诗的曹植。
而五层台阶下面,有人早早地等在这里。
苏乔最先看到对方的黑色高跟鞋,她的帽子满满罩着头,拉开帽边的绒毛才看清对方的脸。
她不急,对方更不急,等她慢慢悠悠站到平坦的石灰地上,蒋琪才露出礼貌的微笑:“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乔点点头:“你好。”
医院招牌的颜色低调,字的个头却不小,蒋琪不由得关心道:“苏小姐哪里不舒服?”
见她手中空空如也,蒋琪又说,“社区的药品不全,不如我带苏小姐去一趟大医院。”说着便要搀着苏乔上车。
这里距苏乔的家不过几百米,她挣了一下拒绝:“不用麻烦,小感冒而已,蒋秘书找我什么事?”
蒋琪不再坚持,笑了笑说:“当然是替老板跑腿呀。”说着从副驾拿出一个浅紫色的手提礼品盒,“这是陈总送给苏小姐的礼物。”
苏乔看着她没有接:“还有这个必要吗?”
蒋琪不答反说:“东西有些重量,苏小姐不舒服,如果不介意,我一并送上楼吧。”
苏乔自然是拒绝,提着立刻掂了掂问:“是什么?”
蒋琪打趣一笑:“一会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呀,陈总的好记性可比我的烂笔头强多了。”很快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除了礼物,陈总还有一句话转达给苏小姐。”
“请说。”
——“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麻烦,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苏乔忍不住笑了,她很想说:我并没有主动招惹麻烦,但是麻烦已经上门了。
苏乔猜不到陈望会送什么,更不想收,礼物本身或许没有意义,但是它连带着话才是重中之重。
她什么都可以拒绝,唯独无法拒绝最后的那句话,她知道陈望指的是许安然的安全。
所以回到家,苏乔便找来刀片划开礼盒的封口胶带。
礼盒内套着另一个全白的包装箱,除了天澄大喇喇的logo再无其他。苏乔像拆俄罗斯套娃一样,挑开内部包装的塑封袋。
打开最里层的纸盒后,里面是放德整整齐齐的一层小盒子。
苏乔取出其中一个,缺口处便露出第二层产品,两层均按三乘四的顺序摆放,苏乔有点傻眼,惊得一句话也说不来。
陈望让蒋琪送来了二十四个充电宝!
整整两打。
当时不过是玩笑话,她都已经忘记了。
苏乔拆了两只出来,水滴形的蓝色充电宝真的像极了潮起潮落的浪花。
她用手心托住,然后用滤镜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炫耀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自言自语地问了两个问题——
“为什么给我送充电宝?”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可想而知,不会有人回答她。苏乔摇了摇头,这个闷骚的狗男人。
*
一夜无梦。
苏乔感冒的症状轻快了不少,她没化妆,简单地涂了唇膏就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苏乔把编辑好的信息发给陈望。
其实只有三个字,她想了很久才决定好的,她也不指望能收到反馈,毕竟陈望可能早就把她拉黑了无法收到,或者就算收到了也不看直接点击删除。
工作日的第一天,大家精神格外萎靡,无心工作,这种情况俗称“假期综合症”。
苏乔也不例外,制板画了一半就想走神,回过神时发现尺寸的坐标算错了。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喊她去开会。
陪着领导坐了一上午,苏乔终于盼到了午饭和午休。
苏乔趴在工位刚入睡,便被一阵急促的震动吵醒,她立刻把铃声转成静音,又怕太久不接对方挂断,于是还没走到走廊就按了接听键。
苏乔站在空旷的会议室把手机举到耳边时,听筒里传来一声略带质疑的嗓音:“……没信号?”
“不是。”
“……”
接着打火机发出“叮”地一声脆响,苏乔的心跳不由得跳了一下,估摸着那边点燃了香烟,她才握着手机问:“你在做什么?”
“抽烟。”
于是,通话陷入冷场中。
她不说话,陈望也不说话,苏乔倒数三二一准备挂断电话时,陈望开口了。
“苏乔。”
“嗯。”
他的声音又浓又沉:“我的规矩你知道,想道谢就要拿出诚意来,以前是这句话,现在也是。”
苏乔一瞬间如鲠在喉。
陈望等不到她的回答,催促了一句:“怎么,就这么点胆量?”
这和胆量没关系,考验的是人的悟性。
“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怎么做才算有诚意。”
陈望说:“晚上七点来兰新食代408找我。”
“今天?”苏乔立刻想到自己要开会,“换个时间吧,今天晚上的培训会,我是主讲人,走不开。”
“明晚七点。”
不等苏乔说什么,陈望已经挂了电话,忙音一声连着一声敲打着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