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到王府,阿福也很纳闷。
第一次来了后,很快被送回家,在家里睡了一觉,次日就被捆进麻袋,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许多穿着暴露的女子,还有数不清的男人,有个老娘们是这里的主子,别人都叫她妈妈。
妈妈见到阿福很是高兴,哪怕她是痴呆之人,也能打造一个招牌,很快有客人慕名而来,还是朝廷里的官人,见到阿福,动了心思,却不是给自己享用。
正逢宫里采纳秀女,大官人就把阿福送进去,要她去伺候皇上。
皇上是痴情之人,钟爱皇后一人,采纳秀女不过是走个流程,自己一个没留,全分给了其他皇室宗亲。
阿福这个姿色最好的,就被千里迢迢送进康王府。
路途遥远,阿福坐了好久的车马,每日打瞌睡,今日不小心,在康王面前露了丑相。
旁人笑话她,朱定钺也是不悦,叫人打发出去,但阿福是天子所赐,代表皇家颜面,这样打发出去,难免令天子脸上无光。
管事思忖道:“王爷若是不喜欢,不如打发到庄子里,这般驱赶出去,无处可去,羞愤之下要想不开,怕是枉断了一条性命。”
“她的命与我何干。”朱定钺语气冷漠。
阿福第二回被赶出去。
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凭着从前的记忆回到连家,但继母不认她,将门紧关,天寒地冻,她在连家门前的大石狮子后头,冷得要死,想到王府的大石狮子气派,靠起来肯定暖和,抹黑去了王府,靠在石狮旁边睡觉。
半夜,门里抬出来一顶轿子,金甲侍卫发现藏在角落的阿福,向轿子里的主子禀报,“这里有个人,瞧着不像刺客,模样有几分像连家那个傻丫头。”
朱定钺揭开帘子一瞧,夜色下,有个小人缩在石狮底下,鼻尖冻得通红,模样可怜极了,朱定钺心里却想,又是她,已经第三回了,冥冥之中似有牵线一般,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哄走。”
底人不敢违命,叫醒阿福,塞了一百两银子,叫她到别处睡去。
阿福四顾茫然,看到一顶刚走远的轿子,傻傻跟着,最后还是被轰走了。
她流落街头,面容姣美,容易招致觊觎,幸运的是,她遇到徐婆婆一家。
徐婆婆几年前离开连府,去过子孙福,大儿子耳根子软,讨了婆娘后不要亲娘,小儿子还算孝顺,嬷嬷就跟小的过了,看到阿福冻得嘴唇乌青,脸色发白,可怜心疼极了,搂着她哭了许久,又说了许久的话。
阿福听到后面直打哈气,睡着了。
徐婆婆家底微薄,平日里靠串珠子为生,勉强度日,再多养一个人,小儿子一家就有不满了,徐婆婆告诉阿福,“珠子串到一千颗,小姐就能见到夫人老爷。”
阿福信以为真,每天认真串珠子,从春天串到夏天。
湖水里的莲子开了,岸边靠着许多小船只,船上妇人在卖莲子,方婆婆就给人家当帮工,不放心阿福一个人在家里,也将她带到船上。
两人缩在低矮的船篷里,一个串珠子,一个剥莲子,摘下来的莲子又鲜又嫩,大把放在船头,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阿福串完今天的珠子,去帮徐婆婆剥莲子,岸边人来人往,生意热闹极了,阿福这里最热闹,因为其他莲子船上的妇人都没有她好看。
时日久了,徐婆婆怕惹出事端,就不让阿福出来抛头露面,就待在小船里,阿福串完珠子没事做,趴在小窗口看岸上人流,渐渐快睡着了,从一座莲子小山外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这里的莲子怎么卖?”
妇人见这位年轻的客人衣着华贵,生着一对绿眸,鼻高目深,非富即贵,价钱往高处报。
朱定钺眼都不眨一下,往她怀里掷了锭白花花的银子,包了这艘船。
船刚离岸,朱定钺就把船桨扔了,靠在船边睡觉,由着小船在湖上乱飘,藏在层层叠叠的莲花堆里,一时半会倒也无人发现这艘飘来飘去胡乱来的小船。
夕阳西山,鸥鹭惊得飞了起来,年轻人睡了一个懒觉,睁开眼,伸了个十足的懒腰,忽然目光一定,定在小窗子口掉出来的一只腕子。
这显然是女子的手腕,在夕阳的照耀下,肌肤雪白,纤细玲珑,就像珍珠一样亮眼。
船篷里藏着一个女子。
朱定钺轻轻一笑,倒不觉得是刺客,低身探进船篷里,就见窗子边上歪着个少女,穿了一身朴素的衣裙,脸上盖着一片叶子,绿油油的,盖住面孔,只露出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结成两条麻花辫,安静垂在肩膀上,脖子里挂着一串珍珠,亮晶晶的。
女孩睡得入神,一只手落在小窗外,指尖上都是莲叶滑落的露珠。
她睡梦里轻轻打了一个哈气,遮面的莲叶颤了一颤,从额头掉到下巴,露出浓长的睫毛,红软软的嘴唇。
阿福这一觉睡得很香,梦到自己串完一千颗珠子,阿爹阿娘要来接她回家。
这时,梦醒了。
小船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船桨也丢了,周阿福找不到回家的路,心里着急,看到湖水里小鱼儿游来游去,她也跳到了水里,想划开莲花,往岸上游去。
但她忘了自己不会洑水,泡在水里呛到了,两手拍个不停,快淹下去时,水光中有一团影子浮过来,臂膀修长有力,将她夹了起来。
阿福还没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就被水呛晕了,模模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夹上了岸,有人在喊她,魂儿就被喊了回来。
她睁开眼,看到一张唇红齿白的少年面孔,咧嘴一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