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思初高中都是她的学妹,麦茫茫性格高傲,朋友屈指可数,读书的时候偶尔受流言所指,叶棠思一直是无条件支持她的。
周末,麦茫茫坐了两站地铁,在淮林区政府外等叶棠思下班。
一短发的干练女子朝麦茫茫招手,叶棠思小跑着过来拥抱她:“我的学姐,没出大门就看到你了。”
她们准备去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餐厅,叶棠思忽停:“瞧我这记性,忘了拿份文件,学姐稍等我一会。”她低头看见麦茫茫裸露的小腿,“要不你陪我进去拿吧,外面冷。”
“嗯,顺便我想借一下洗手间。”
党委大楼是符合权力美学的结构,沿中线工整对称,庄重大气,台前一排长阶,麦茫茫穿的是高跟鞋,不小心踩空。
“慢点。”叶棠思挽住她,抿嘴一笑,“这楼梯的确特别难走,不过已经是改良版的了。以前的,又窄又分不清边沿,好多女同事摔过,向上反映没用。后来,副书记的小孙子,贪玩从第四级往下跳,摔得大哭,行政科第二天就兴师动众地重建了。”
男同事迎面下台阶,叶棠思反应迅速,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日常话题,毕竟议论领导可大可小。她曾因为不谙潜规则,坐了一年冷板凳,现在慎之又慎。
麦茫茫和叶棠思乘电梯上五楼,电梯里人不少,原本站在她们身边的女同事在讨论孩子的升学问题,电梯停在二层,三人走进,逼仄的空间刹时沉默。
显示屏的数字停在4一动不动,顾臻和黄区长兀自交谈着,神情专注,下级们既生怕打扰,又凝神静听,以期寻找适时的机会插入。
讨论告一段落,黄区长注意到:“这电梯怎么没动静。”
高宇:“应该是出故障了,我刚通知了人来修。”
“哦。”黄区长回头看了看,麦茫茫今天单着一条墨绿的连衣裙,与幽润的初春互文,但不像体制内的打扮。
他也不认识所有人,没太在意,问:“你们回来加班的?”
这个点是正常的下班时间,但淮林区向来忙碌,连顾臻和黄区长加班到晚九点都是常有的事,叶棠思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回来拿文件,跟同事一起囫囵点个头。
黄区长似乎心情不错,满面春风地从口袋里抓一把糖果,分发给他们:“来,我孙女儿昨天满一周岁,请你们吃喜糖。”
顾臻微皱的眉松展:“祝含含平安长大。”
黄区长拿第一颗给顾臻:“含含最喜欢顾臻叔叔了,话都不会说,一见面咿咿呀呀要他抱。”
“顾书记平时那么严肃,孩子缘却是很好。”女处长感慨道,“孩子都喜欢好看的。”
高宇狡黠道:“希望有一天能吃到顾书记的喜糖。”
顾臻斜眸:“借你吉言。”
黄区长语重心长,难得地提点:“你们这些未婚的年轻同志,应该向顾书记学习,事业为重,个人问题不着急。”
含含的话题像黏合剂,消弭距离感,氛围其乐融融,但是叶棠思作为知情人,满身不自在。
高中麦茫茫和顾臻从敌对到恋爱,再到分手,她全程目睹了的。要是早知道会碰上顾学长,她就坚持让学姐在外面等了。
叶棠思偷隐地旁观,麦茫茫和顾臻如出一辙地平视前方,神色如常,她松口气。工人抢修的效率很高,她出电梯,拿了文件后,和麦茫茫照计划吃饭逛街,淡忘了这段插曲——也是,前尘往事,他们怎么会念念不忘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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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麦茫茫投身于工作,科研和教学两难全,她只能勉力应付。
在学校待到八点半,修改完论文,麦茫茫回休息室,脱下实验服,钥匙插进储物柜的锁,接到苏筝妍的电话,小姑娘在实验室当助理,做些边边角角的打杂活。
“麦老师,我负责养的,下周用来做对照试验的小白鼠不见了。”苏筝妍急得快哭了,“我问了一圈,她们都说没动过。”
麦茫茫按了按眉心:“你来休息室找我吧。”
她说着,轻轻拉开柜门,血腥味扑面而来,细不可察的透明丝线悬挂着几十只被开膛破肚的小白鼠,血肉模糊,头朝下,尾朝上,像风铃拨动,无规律地旋转。
残息尚存,挣动着,黑色的眼珠覆盖鲜红的膜,“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