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携了婢女回到她们落脚的禅院之中。
先去看望了太夫人。太夫人午觉尚未醒,她自回了厢房。
丫鬟服侍她上了榻。
她靠在大靠枕上想方才之事,对那丫鬟道:“今日之事,莫要多言。”
“是,夫人。”丫鬟一边沏了茶,一边端给她。
“你吩咐下去,下午倘或有人送了诗稿、画册之类的物件来,不论我人在何处,直接送进我厢房里来。”
婢女应是。
下午寺中浴佛庙会,有集市,寺庙又施些“浴佛水”,放生池边有各家夫人在放生。
太夫人与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听龙华寺主持讲经。她恐玉萝生闷,便也让她多出去转转。玉萝拒了,时时随侍在太夫人左右。
至晚间用罢膳食,回了厢房,那殷太傅才托一个小沙弥送了卷轴过来。
玉萝原当他下午就会送来。屏退左右,她打开那卷轴,卷轴中又掉出数张画儿。
她拿开那几张散画,细看装裱好那一幅,吓得一下立了起来,手忙脚乱得收起了卷轴,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忍不住走至灯下,凑近了,又打开卷轴。
怎会如此?
那画上回首娇笑之人分明是她!
是殷夫人?是她?世间怎地会有人同自己生得这般像。
那女子尚是妙龄,十六七模样,一袭海棠红菱纱金枝线拖泥裙,立在葳蕤草木间,眼角眉梢难掩柔情。画旁书“海棠春娇”四字。右下角落款为癸亥年二月十二花朝日廷益。又有两个私人印章。
玉萝细细分辨,那两个方形印章字迹中名字分别为“廷益”、“娇娇”。
这“廷益”二字恐是殷太傅表字,那“娇娇”许是殷夫人闺阁小名。
玉萝再看这画,原本白细光滑的纸质,因着时日长久,已微微泛黄,又因时常观摩,边沿已多有磨损。
若非这画是殷夫人旧画,玉萝真要以为这是她年少之时,旁人为她所作。
她又打开旁边那几幅散画。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她摸摸那墨迹,尚未干透,想来是那殷太傅用下午半日之时赶绘而成。
有殷夫人及笄之前游金陵之像,有她挽妇人发髻书房中执扇垂头看书之像……
工笔细描,神形兼备。几幅画像,自未及笄至及笄,自少女到嫁为人妇,殷夫人之鲜活跃然纸上。
玉萝放下画儿,坐至铜镜前,看镜中自己,一时心绪复杂。便也明白今日碑林边殷太傅为何说“此事实在是巧”,更是明了,那日御花园中,殷太傅为何失态,对着她唤“娇娇”。
在未曾看过这些画之前,任谁与她说,世上有人与她肖似双生,她亦是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