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无声,杀人於无形。
简短四字,搅乱一湾春江水。
睡意散尽,於月桐又不想勉强自己入睡,只好起床开启新的一天。
到了中午,困意就全部涌上来了,於月桐全凭意志力撑着沉重的眼皮熬过了剩余的半天。
晚上和别人谈好事宜後,於月桐打车回公寓。
街市如昼,灯红酒绿,人流如织。
车堵在了半路,喇叭声此伏彼起。
司机大哥觉得无聊,透过内後视镜看坐在後面的於月桐,她正望着街景,模样似发呆。
“哎,今天真是堵得人难受。”司机说道。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於月桐说话,於月桐没有搭理。
“其实你坐地铁可能还更快一点。”
是在和她说话。
於月桐看向司机,看到他圆润的右侧脸,估摸年纪四十左右。
司机问道:“美女,你今天应该不是去看帅哥的吧?”
“什麽。”
“今天我搭的客人有百分之九十是小姑娘,全都是去会议中心看什麽小鲜肉,听说是最近特别火的剧今晚在那里举办庆功宴,搞得整个上海从早堵到晚——欸,应该就是他们。”司机指向商场外墙的大电视。
萤幕里是两个拿着麦克风唱歌的男生。
其中一个,黑西装,大背头,复古细金属矩形框眼镜。
活脱脱斯文败类。
镜头一转,台下全是举着灯牌疯狂尖叫的粉丝。
司机像是批判世风日下一样说道:“现在的女孩子,净喜欢这些涂满脂粉没点男人气概的小白脸,不男不女,有什麽好喜欢的……你应该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於月桐收回视线,“不喜欢。”
“对吧,我就觉得你看起来比那些小姑娘成熟得多,不会那麽肤浅。叔叔作为过来人,必须提醒你,找男朋友绝对不能找这种,他们不懂得照顾女孩子的,晓得伐?”
於月桐不作声,上身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司机见状,不再多说什麽,又轻蔑地瞧了瞧萤幕後专心开车。
车如同蜗牛一般慢速爬行。
爬了半小时後,终於回到了。
於月桐有些提不起劲,没精打采地走进社区,又没精打采地进了电梯。
楼层抵达,电梯门向两边展开。
於月桐抬起头,本来半垂的眼睛瞬间睁大。
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公寓门口,长腿弯曲,双目紧闭,头和背挨着门。
刚不是在电视上吗,为什麽会在这里……
於月桐还没走近,就闻到男人身上浓烈的酒味,但他以前是一杯倒,很少喝那麽多酒。
他卸了妆,刘海半遮眉毛,更显清新,虽然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皮肤如豆腐般又嫩又滑,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脸颊微红,眼睫毛像柔软的羽毛制成的刷子,鼻梁窄长平直鼻根高,嘴唇红润,120度的下颚骨自然完美。
着装换成了年轻的涂鸦风的白色牛仔套装,里面似乎没有内搭,外套领口敞到中胸沟处,露出雪白的上胸,比几年前更具有线条感。
嗯,很适合搬去展厅当展览品……
“徐星然。”於月桐低声唤道。
他没有反应。
“徐宸熙。”
依旧没有反应。
於月桐轻轻踢了一下徐宸熙的大腿外侧。
他还是像个假人模特一样。
於月桐叹了一口气:“别装了,滚起来。真醉成这样还逃得过八卦记者和粉丝的天罗地网,成功到达我这里又不被追杀?”
语气有点凶。
徐宸熙假装睡眼惺忪,慢慢地睁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红色尖头平底鞋、光滑白嫩的脚背,以及纤瘦的脚踝。
往上是遮住小腿的白裙,灯光透过裙子的空隙,描摹出两条修长的腿的轮廓。
再往上是她的腰、胸。
以他坐着的角度看,那腰细得像一折就断的花枝,胸又挺得像两座雪山。
旧时旖旎的画面铺天盖地涌现。
想舔她的脚,想钻进她的裙底,想……
“还不起来?”於月桐没好气地说。
徐宸熙回过神。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於月桐,撒娇似的说道:“头晕呢。”
於月桐吞了一口唾沫,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钥匙孔上,然後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扭转。
“进来。”
徐宸熙轻轻拽住於月桐的裙角,煞有介事地说:“晕,要你扶。”
於月桐:“三、二……”
没等她数到一,徐宸熙矫捷地从地板上弹起。
他一弹起,地板上的两张纸巾也被带着飞起。
呵,还知道乾净,拿纸垫着。
徐宸熙弯腰捡起纸巾,然後乖巧地一声不吭地跟着於月桐进了门。
於月桐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给徐宸熙换上,那种最常见的蓝色塑胶拖鞋。
徐宸熙边换边问:“为什麽有男人的拖鞋?”
於月桐没回答,瞥了一眼他的脚,白净的大脚板长脚趾配上这双拖鞋有种莫名的喜感。
她的眼光没多停留,把包放沙发上後,走进了厨房。
徐宸熙上次来眼里只有於月桐,这次才注意到这间公寓的装修,淡蓝色的墙面、红褐色的沙发、明黄色的餐桌,非常出挑奇怪的色彩搭配。
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出租屋的装修是她一手设计和改造的,她以前最喜欢简洁的黑白风格。
他意外,短短几年,她喜欢的风格已经迥然不同。
徐宸熙走到厨房门口,於月桐正站在流理台前清洗着什麽。
徐宸熙靠着门注视她的背影。
真的瘦了一大圈。
从高二到大四,於月桐的体重都很稳定,几年下来,徐宸熙对她身体的每一处的尺寸都了若指掌。
而现在,她消瘦得如一缕轻烟。
过去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麽。
水龙头的水声停止了。
徐宸熙蹑手蹑脚地走到於月桐身後,圈住她的腰,轻声问道:“在弄什麽?”
於月桐轻微被吓到,身子颤了一下:“放开。”
徐宸熙当然不放,弓着身子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柠檬。
他上下摩挲她的腰:“你吃晚饭没。”
於月桐拿起水果刀:“你不走开,我待会不是切伤我自己就是砍死你。”
真凶残。
徐宸熙只好退到旁边,看着於月桐把柠檬一分为二,用勺子戳了几下柠檬肉,把柠檬汁挤到玻璃杯中,又加入一勺粘稠的蜂蜜,再倒入温开水,用筷子来回搅拌。
“喝了,虽然不正宗。”於月桐把自制的蜂蜜柠檬水递给他,可以缓解酒後头晕的症状。
“用嘴喂我。”徐宸熙眼神暧昧,声音慵懒。
於月桐:“不喝我就倒掉了。”
拿她没辙,徐宸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喝完水之後,他的嘴唇看起来富有弹性、湿润有光泽,嘴角还残留一滴水,像果冻般诱人。
於月桐别过头不再看他,冷言道:“你可以走了。”
徐宸熙把杯子放到流理台上,边靠近她边说:“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於月桐有点懵了,她以为他像上次那样只待一会。
“谁允许你留下来了?这儿不欢迎你!”
徐宸熙歪嘴一笑,直接冲进了卧室,以大字状瘫倒在床上。
於月桐也跑进去,使劲拽他的腿,他依旧躺得稳稳固固。
“徐星然,你给我滚出去!”
徐宸熙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困了,我先睡了,你自便。”
於月桐:“……”
於月桐懒得再跟他拉拉扯扯了,她身心俱疲,而且188的大高个她实在拉不动,遂拿起更换的衣服去了浴室洗澡。
一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徐宸熙就睁开眼。
他从床上蹦起来,环视了一遍卧室,乾净整洁,所有物品都摆得整整齐齐。
梳粧台被她用成了书桌,上面放着垒成高山的书和一大遝资料。
徐宸熙下床翻了一下资料,全是英文,看得他头真的晕了。
他的英语不差,当年在於月桐的鞭笞,不,是鞭策下,高二半年和高三一整学年的早上都得早起晨读背诵,英语水准得到飞跃式提升,但也没好到能看懂这些涉及专业知识的资料。
接着他打开抽屉,只有几罐护肤品和化妆品。
他又打开衣柜,衣柜里一半是衣服,一半是书,挂衣杆上挂着他上次留下的西装。
除此之外,没发现其他男性痕迹。
徐宸熙松了口气。
浴室里的流水声仍在淅沥沥地响着。
徐宸熙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小心翼翼地从於月桐的包里掏出手机。
他瞅了一眼浴室门後,开始尝试输入数字密码。
第一次,密码错误。
第二次,密码错误。
第三次,密码错误……
她以前最常用的几个密码,现在全都不用了。
他想不到她会换成什麽密码。
钥匙扣她也特地换掉了。
徐宸熙失神地望着这间花花绿绿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他从前哪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喜欢任何事物都是直接争取,现在却像个小偷一样爱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她的一切好像真的与他毫无瓜葛了。
……
浴室。
镜子里的女人裸露着全身,肌肤白得透亮。
於月桐好久没有这麽认真地检阅自己的身体,从来都不是魔鬼身材,没有丰臀巨乳,但以前称得上是健康匀称的标准身材,因为坚持锻炼,身上没有赘肉,肌肉紧致,而现在比过去瘦了不少,变成大众口中的苗条身材。
她左转右转,从上往下摸自己的脖颈、胸、腰、臀、腿,竟然开始有些不自信,总觉得每一处都不顺眼,如同一个残缺品。
就这麽揉着捏着,身体从冷白色渐渐变成红粉色。
於月桐洗了很久,仿佛要把自己洗成刚剥壳的鸡蛋似的。洗到皮肤快起褶皱,腾腾的水蒸气把人闷得昏昏欲睡时,她终於关水、擦身、穿衣。然後,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眼前倏地一暗,男人如同一叶屏风挡在门前。
“你站在这里干什麽……”
男人俯身:“干——你——”
紧接着,女人被横空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