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购物车内,放了一包五入的泡面、一盘冷藏猪肉片还有青江菜及水果,梁仲棋从架上又丢下两包洋芋片,回头时,一只纤纤玉手放了罐饮料进来。
「你要一罐吗?这很好喝!」安允诗眼闪如星烁。
「好。」
梁仲棋推着购物车又搜刮了一些食材,他今天本想先简单买几样,补充家中冰箱的食物,然后随便煮东西来吃,度过随便悠闲的一晚,谁晓得安允诗突然打给他,说有事情要问他,既然有人来作客,那晚餐可不好随便炒。
梁仲棋绕到海鲜区拿了一盒虾放入购物车内。
他住在市区大楼,附近交通便利,捷运站、超市、邮局近在方圆一百公尺内,他向来喜欢都市的便利,这并不是代表他热爱繁华都市,单纯是讨厌麻烦,才喜欢便利。
「梁仲棋,没想到你去新加坡变大厨啦!」安允诗睁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餐桌上每一道食物,尤其是那道西红柿鲜虾汤,西红柿的酸味引得她口水直流。
「本来是想煮鲜虾面,但因为你说现在想吃饭才只煮汤的。」
「汤啊……说到汤,我好怀念之前去新加坡找你时吃的肉骨茶噢。」
「不然明年我们去新加坡,我也差不多怀念那里的食物了。」
「好啊,可以排个三天两夜。」安允诗不客气地开始动筷。
梁仲棋眸含着笑意,替她拿了个空碗添汤,以前一同在外吃饭时,她必定要点碗汤来配,如果没汤的话,她会到处转头找饮料店。
餐桌上有个放辣油的酱料盘,是梁仲棋喝汤时,要另外多加的,他偏爱吃辣,但基于有客人在,他也不敢大肆放辣椒大炒特炒,所以才另外准备一个小碟给自己调味。
她满意的吃着梁仲棋准备的菜肴,对会煮饭的男人要不多加分都难呀……说到家务事十全十美,她不得不想起杨平辛。
杨平辛的手艺万分了得,去霍奥陪霍陈玖吃饭时,他准备的便当菜色丰富,有的根本过头了,她可没在别人的便当里看过完整的东坡肉,霍陈玖的便当简直是外面高级台菜店里的合菜套餐,她尝口东坡肉时,眼儿都瞪大了,那时的霍陈玖却是一脸淡定,暗指着肉就是肉,没什么好特别的。
那男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杨平辛能如此贤慧,有才能烧出一手好菜,或许是在宅邸磨练出来的吧。
霍陈宅邸的庞大巨影晃过,她紧眯了下眼,想暂时忘却它带来的压迫感。
「怎么了?」梁仲棋问。
「嗯?」
「你不是说有事想问我?」
「噢,对……」刚才顾着吃和闲聊,也不是忘记问他什么,只是想着怎么开口才会比较不怪异。
「很难以启齿吗?你再糟的样子我也见过了,直接说吧。」
好吧,她直接问了,反正霍陈玖说过梁仲棋是知道的。
「你知道霍陈家有奴隶?」
她承认向外她问答得体,也善于交流,但面对自己疑惑的事,她还是会打结一下。
梁仲棋抬眸,瞧她一眼,又低下头夹菜。
「嗯,知道。」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你知道时有震惊吗?」
「震惊?这整个家族根本是极度的病态疯子。」梁仲棋诚实的评语,没半点婉转。
他从容的喝口汤才问:「你什么时候才知道的?」
「昨天。」
「嗯,不错,消息灵通。」
被他酸一句的安允诗微眯起眼。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杨平辛是他的贴身管家。」
「也是,谁会想得到霍陈家会做到这地步,宅邸里有,家族的每一个人还随身携带着一个,正常人看过去都会跟你想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
「工作上听来的,一开始当个八卦随便听,直到真正接触后才有点相信。」
「你之前来我家时,不是也见过霍陈玖跟杨平辛,怎么没就跟我提?」
「在他面前说他是奴隶?」
「当然是私下!」安允诗有些气恼地说。
「做不到。」
安允诗还想插口时,梁仲棋双手置在脑后,平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不想提起他是奴隶的事,感觉很伤人,很污辱,或许对杨平辛来说没什么,是从出生便注定的的事情,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事情……」
「很诡异,很──病态。」安允诗接他的话。
他挑眉耸肩,不反驳她的回答。
她想,梁仲棋说得对,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没直接对她说白的原因。
霍陈家拥有奴隶这件事,牵扯到过去的仇恨,霍陈老夫人用自己的方式来报仇,并控制下一代,让他们继续施行,如果说外人要指责,也没那个胆,毕竟这是霍陈家的家务事,再来有谁敢对霍陈家做教育感化?根本找死不成。
「不过霍陈家怎么能藏住他们?而且他们总会有几个反抗当奴的吧?」
「你怎么不问问霍陈玖,他们怎么处理反抗的人?」梁仲棋轻挑眉。
梁仲棋的反问,迫使她心底打了寒颤。
他们做错事会被霍陈家惩罚了,那反抗呢?
安允诗收回靠在桌边的手臂,靠向椅背,深深叹息,她不敢猜测霍陈家对于他们会再做多少让人无法想象的事。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外界我想也没人知道,反正人都是这样的,没亲眼见识过的都以为不可能发生。」他直视安允诗。
安允诗敛下眼,想想自己原来也跟那些外人一样,有如此盲目的缺点。
「不过,霍陈家对奴隶们不是藏,他们对奴隶这件事从不会避而不谈,有人问起,他们总是说得很自然,像是一般聊天一样。真正压制住这些的是老夫人,她人脉广阔,黑白两道,政商两界无一没她的人,有人欠她恩情,有人把柄在她手里,她是个金库,任谁都想跟她拉好关系,」他顿一下,接着问道:「你知道关家吧?」
「嗯,见过关家的关月,美到让人过目难忘。」
「关家是警政世家,两家人的感情甚好还有联姻关系。」
「联姻?」
「嗯,霍陈家第一代的三儿子和关家的小女儿结婚,据说是老夫人跟关老爷交代下来的。」
霍陈家第一代的三儿子?那岂不是三老爷,杰斯的爸爸,原来他也与关家有关系,关月是杰斯的表姊?
「所以你说,拥有人脉、权威、钱势的霍陈老夫人,会有人敢与他们作对,无聊管他们的家务事吗?就算有,也会被压下来。」
梁仲棋的话,让安允诗听懵了。
不避讳、不隐藏,只因为没人敢动霍陈。
霍陈家跟关家的感情从老夫人那代开始经营,既已作联姻,与警政界更是交往甚密,那还有什么能压倒她的。
梁仲棋见安允诗安静下来,又提口舒缓她的心情。
「久了,你也觉得自然了,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时会觉得怪异,后来你也会看习惯,无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习惯了伺候别人的生活,照样跟在霍陈家身边,往另一方面想,他们就像打工换宿,没领钱的管家──」
「只是有时要作贱自己,毫无尊严的被他们严惩。」
杨平辛跪在大厅的画面还未从她脑海消散,杨平辛怎么说也跟她算是半个朋友,他面对她时脸上夹带温和有礼的笑意,不管是不是因为霍陈玖的关系才这样对她,杨平辛的清澈纯真是真实的,他在大厅被霍陈璇以无聊至极的理由处分,这想到都让人火大。
「怎么?开始讨厌霍陈玖。」梁仲棋语调不忍高亢起来。
「没有,这与他无关。」
「怎么会无关?他姓霍陈,也有奴隶,无关吗?」
是啊,怎么会无关?
霍陈玖也是霍陈家的人,从小被教育作为一名主人,身为霍陈家的长孙,他所受得管教更为严厉,在长辈的压力下他不得不做模范,当领导,维持在最完美的状态,他的奴隶主性格难道会比别人弱吗?
猝然,灵光一闪,她想通了整件事的关系。
对桌的安允诗表情突然怪异惊奇了起来,梁仲棋伸手拍拍她的额。
「你还好吧?」
「啊?噢……嗯,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些事情。」安允诗伸手剥了只虾,丢到梁仲棋碗里。
「谢谢梁大师的解说,获得虾子一只。」
「我讲那么久就一只虾?还不把锅里的虾全剥了。」
「我看你赶快交个可以帮你剥一锅虾的女友好了!对了,上次中秋烤肉时,我阿姨很中意你,怎么样?跟艾婷约约看,别怕打扰她,她这人很爱热闹。」
「艾婷?」
「我阿姨的女儿,年纪跟我们很近的那位。」
「她会洗厕所吗?」
「啊?」她问他约会,现在跟他提洗厕所干嘛?
「我需要一个喜欢洗厕所的对象。」梁仲棋漫不经心的嚼着虾子。
安允诗听得脸都揪了。
谁会喜欢洗厕所啊……
「她个性活泼独立。」
「依我看她是标准的交往前活泼独立,交往后狂发公主病。」
「她就算有公主病也绝对不严重啦,而且,你以为是每个男人都能享受到公主病吗?有得享受就不错啰,傻呆。」安允诗又剥了三只虾到梁仲棋碗里。
「怎么?你是急着把我销出去,还是急着把艾婷销出去?」锐利的眸闪着亮光,那一丁点不想教人察觉的不悦,只有他知道。
安允诗知道梁仲棋不喜欢别人管私事,才一直没提阿姨交代的事,刚刚也只是顺着聊天随便一提的,没想到他真的不高兴了。
「没有啦,我阿姨想说试试看,我只是跟你说说,也没有想真的撮合你们,重要的是你喜欢。」
梁仲棋完美的把红橘透明的壳连同虾头完整的与虾肉分离,他把虾丢到安允诗碗里。
「你既然那么想把我销出去,不然我们两个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