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半大孩子,没什么主见,像郭少爷这样胆大直率的倒是成了主心骨。徐公子则是被呵护的娇生惯养的金凤凰,郭少爷的意思当然是他的意思,只是他不说出来罢了。
郭少爷这么一问,那些人便都笑起来。
冯翘被秦澜推推胳膊,她给冯翘说:“那是小郭少爷,他母亲是工部尚书,后面那个脸白的是徐相国的儿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的几个姐姐都很宠他。”
那就是招惹不起,秦澜小声跟她说这徐少爷:“你得小心些,他掉根汗毛相国府不得把这王都翻个底朝天。”
徐白本身娇娇弱弱,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几个姐姐都有毛病。冯翘自然晓得,比秦澜还清楚,当年徐白的二姐姐可是当街行凶碾死了个奴仆,那时候冯翘看得清清楚楚。
小郭少爷又喊了一声。
冯翘理理衣服,走过去微微行礼,“几位少爷这是想去哪。”
见她行了礼,一脸谦卑模样,郭少爷的脸色便不大好,朝徐白使了眼色。显然冯翘不会是什么有地位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卑躬屈膝,说不定她只是长安侯府里什么仆役。
徐少爷心领神会,又给她看了两眼确定。
这少女低眉顺眼,手上似乎有茧,那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了。可徐白还有点不甘心,他没等郭少爷说话,就细声细气开口,惹得周遭的少爷们闭紧嘴,活像鹌鹑:“你是什么人?”
冯翘微笑:“我父亲是个番邦人,现在在后院做事。”
冯翘咬死没说自己的身份,虽然这一层有或者没有都是一样的。秦澜一时不知道冯翘打得什么主意,她想着想着,难道冯翘是害怕得罪上头的姐姐们?
“番邦人?看着不像,你长得就是中原人的样子。”郭少爷仔仔细细看了冯翘的眼睛头发,“我听说番邦人是黄头发,或者红头发,他们的眼睛也是奇奇怪怪的。”
冯翘被这么打量也不恼,依然平心静气:“我和父亲长得不是很相似。”
虽然没有番邦人的眉眼,可冯翘的五官依然出挑。
“好了……问这么细做什么,我们今天也不是来说这个的。”徐白一出声,郭少爷就老老实实收敛了。他们到底还是怕极了徐白的背景。
冯翘也恭顺地点头:“少爷说得对。”
徐白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睁着圆而亮的眼睛,呼吸轻轻的,脸颊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肉感,可他心思比眼睛更敞亮,死死盯着冯翘,仿佛在等她露破绽。
徐公子当然有这样的自信,有数不尽的人换着花样和他套近乎,他的直觉告诉他,冯翘可能也不太单纯。奈何冯翘不像坏人,他不断地说服自己。
“你是……徐少爷?”她好像也不明白这个姓氏代表什么,只是念出来,声音柔和坚定。徐白的心都麻了半边。
徐白又问:“你怎么知道?”
冯翘觉得他这问题未免有些傻,可还是保持着风度:“今天的请帖上写了您的名字。”何况冯翘还得帮忙在后厨打杂,其中有道菜是徐公子最爱吃的四喜丸子。
徐白也明白自己问的不对,脸颊一红,咳嗽一声,“那你知道,怎么不害怕?”
她连冯悯之都没怕,徐白家里那几个外强中干的纨绔有什么,她怕的不是人,是运气,运气不好比什么都可怕。
“徐少爷也不是老虎,我有什么好怕的?”徐白不知道冯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别人都怕他,怕他那些个姐姐,冯翘却一脸坦荡。
那他就当她不知道好了。
“我听说侯府里有一株神树,当年先帝赐给老侯的, 一年到头也不会凋敝。你知道这神木在哪吗?”
冯翘自然晓得,她往前走一步,回过头说:“徐少爷既然要看,那不跟上来吗?”
对于别人而言,先皇赏赐与众不同,不过到底也还是一棵树,不会跑也不会如何,冯翘看它就是寻常事物。
徐白只是随口说说,看她真走了,那也就跟上。
他的随从们亦步亦趋伺候着。
……
“你怎的走得这样慢?”郭少爷看冯翘在前面慢慢踱步,一着急,就急急喊她。
冯翘叮嘱:“还是走慢些,昨个下过雨,路面湿滑。”
“那也不是这个慢法!”
郭少爷性子急,自然也有一点对冯翘的排斥,他看不惯冯翘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平日里多少人见了他们都是毕恭毕敬,结果冯翘反而熟视无睹。
他走得快步些,没曾想地上的青苔实话,猛地身子一个趔趄,就往前头栽。一头栽在冯翘身上,被她胳膊捞起来,免于摔个野狗扑食。
噗通!
郭少爷还没好好怀春一番,背后一声动静吓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徐公子落水了!来人!”那些少年们早吓得六神无主,这路上有池塘,谁知道会栽进去?要怪就怪郭少爷性子急,也催得徐白走路没注意。
这算是闯祸啦!郭少爷一张脸吓得煞白,不由得捏紧冯翘的衣襟,好像只能在这里汲取到一点点依靠。他扭头看着冯翘,哆嗦嘴唇:“不……不是我……”
冯翘低头看他,“不是你。”
他安心一点。
这时候他已经听不进去许多话,只是盯着冯翘,好像冯翘能救他一命。冯翘没看他,卷起袖子,扎好裤腿,顾不得许多就扎进池子里去捞人。
徐白不会水,身子弱。
两眼楞楞地看着岸上,四肢凉透。
冯翘游过来,她的身子还纤细,不过手臂仍然具有力道,“抓紧我。”徐白从胸腔里呛出一口水,缓过了神,死死抓着冯翘的胳膊。
“救救我……救我……”
——落水的人大多不冷静,徐白自然也是,冯翘废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他的动作。
众人已经围成一团,看着冯翘把人拖过来,又赶忙递着竹竿接应。两人都被水打湿了衣衫,男眷们赶忙弄了布帛围住徐白,里里外外围着去找医师,冯翘上来自己慢吞吞拧着水。
她把衣摆和袖口的水拧了,好像对于被忽视的事情并不在意。
冯翘转过身,“你还不走?”
郭少爷没跟着众人一起走,他有点复杂地看着冯翘,好像又有点可怜她又有点忧心自己。他不明白冯翘为什么这么习以为常。
郭少爷梗着脖子,像只斗败的小公鸡:“我走了,谁给你做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