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男同学做引体向上都容易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五官多少因为使劲儿有点难受扭曲,但这个男生,他只是微微蹙眉,很平和地看着远处,视线穿过了围着他的人群和整个操场,好像一点也不疲累,对身边的热闹也充耳不闻,只是兀自在思考着什么。
在鹿城长久明媚的阳光下,他的皮肤却很白,接近手腕处清晰可见蓝色的血管,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温润的象牙白,在阳光中微微泛出淡金色的光泽,就好像阳光不忍心晒黑他的皮肤,只是给他小心翼翼地镀上淡淡的金。
他多半是个体育特长生,白姜心想,肌肉这么有力还很白,真是罕见,应该是在室内体育馆天天操练出来的。
随即,白姜的第二个念头是:这男生长这么好看,这辈子还用去辛苦练体育吗?搞搞网络直播对着镜头像白痴一样傻笑都有人给他刷礼物不香吗?
她也知道自己是下意识的穷人思维,A区的学生哪里有缺钱的。
她要是有钱,她就不必为了成绩绩点秃头了,她就去包养一个这么好看又这样健壮的美少年,天天搂在床上睡,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失眠了,因为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啃啃他腹部的肌肉……
白姜正遐想着,咕咚喝下一口矿泉水,这时旁边有几个男生过来赶人:“不准拍摄!手机给我!”
站在白姜旁边的女生已经拍了很久了,她把手机背到身后,撅起嘴瞪男生:“不给!”
男生义正辞严地来抢手机:“把视频删了!说过不准拍!偷拍违法!”
女生一边兔子般跳跃躲避一边叫:“那你给我加拓哥的微信我就删!”
另一个男同学来笑着插话:“美女,你加拓哥人也不会鸟你的,你不如加我。”
女生睨他:“加你干啥?”
男同学:“哥哥带你去环海路飙车啊。”
女生甩了甩头发,高傲一哂:“不去。”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飙车有贺兰拓吗?有他我就去。”
“咳……”
一瞬间,白姜差点被水呛到。
她听到了三次,这才确定听清楚了,贺兰拓,他们说的拓哥还真是贺兰拓。
手里解渴的矿泉水突然就不香了。
原来那个男生既不是运动男模,也不是什么体育特长生,而是传闻中的贺兰拓。
白姜再深深地看了贺兰拓几眼,目光变了又变,皱眉,最终退出人群,掉头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
操场上迎面跑来个男生,轻快的步伐停在白姜面前,绿豆沙味道的雪糕随之伸到她鼻子底下。
“喏,尝尝我甜不甜?”
白姜抬头,看到男生脸上熟悉的温暖笑靥。
是她男朋友,陈三愿。
“你吃吧,我想戒糖了。”白姜对陈三愿回以微笑。
“怎么了,你刚刚去看什么了?”陈三愿瞥了眼白姜身后那群学生,转身跟她并肩走。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啊?”陈三愿饶有兴趣。
“贺兰拓。”白姜皱了皱眉,“长成那样的一个男生……居然就是贺兰拓。”
……怪她不追星,以前不知道门面担当是什么意思。
“哈哈。”陈三愿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斜觑着她,笑得很灿烂,“瞧你,什么表情嘛,怎么,看他长得比你的老公帅,心动了?考虑换个老公了?”
白姜瞪了陈三愿一眼,用自己的肩膀撞回去:“心动?我是生气好吗?我很生气!”
“哦,为什么啊?”陈三愿把自己头顶的黑色遮阳帽摘下来,扣在白姜头顶,趁机揉她的脑袋。
“哎,别揉啦——你知道,我本来就很讨厌这个人,我帮他写了快两个月的作业,模仿他的字迹,从汉字到英文到立体几何图,他的六科作业里有四科是我一手包办,他从来没有自己写过一个字,结果呢?每次全校月考年级成绩榜单贴出来,上面贺兰拓的名字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请问一个从来不做作业的学渣怎么考第一名的?他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去课外活动,当学生会主席,去参加各种竞赛拿那么多奖,而我就数学一个特长,别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六科,我都考不进年级前五名,他是他是时间管理大师么?还是他们A区学生的成绩排名是花钱买的么?”
白姜小脸气鼓鼓地吐槽,陈三愿就在旁边看着她笑,他就喜欢看白姜这样小奶猫炸毛般奶凶的样子:“气什么,他给你的报酬那么大方,你上哪找更高薪的校园兼职?”
“算我这个贫困生嫉妒他好么?好,贺兰拓家里有钱又会玩,贺兰拓买成绩排名充面子,我接受这个现实了,我好不容易忍下来,抛之脑后了,今天呢,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天啊,陈三愿你去看看,他那副皮相……以前我从校广播里听到过他声音,用那些女同学的话说,就是听一句耳朵可以怀孕生一窝的什么磁性低音炮男神音,我心里恶意满满地想哦声音好听的男生多半又胖又丑,没想到今日一见,他居然是个运动男模,你敢信?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完了?”
白姜摇头叹气,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历数贺兰拓的罪状,“1,有钱,2,作业外包,3,成绩排名顶尖,4,还那么一副好皮囊,5,还……还跟你一样高而且体能很好的样子,他的体测分数肯定比你高,你说你气不气,陈三愿?”
陈三愿笑开了花:“你们女孩子看到这种完美男生应该一脸口水说‘哇!男神!我想嫁!’才是啊,你干嘛把自己放到跟他竞争较量的位置上?”
陈三愿并不是真正地提问,白姜好强,不甘于人后,不论性别,他从小就知道。
白姜坦然地耸耸肩:“有时候我自我安慰,我们都是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可贺兰拓这种人呢,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尽。”
“也不是喔,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安慰安慰你。”
陈三愿握住白姜的手,十指相扣,压低声音,“我听人说,贺兰拓是私生子,在家里不受待见的。”
“……”
原来贺兰拓是一个不检点的富豪在外面跟小三小四生的野种?
陈三愿接着道:“有人嘴恶毒点,就说他从小在家里面就是个孤儿,没人看得起他,出席重要场合都不带他的,人啊,缺什么就要补什么,所以贺兰拓才喜欢在学校做龙头,在校园里找回自尊,实现权力欲……”
听到贺兰拓的痛点,白姜舒展眉头,罕见地八卦起来,想知道这个人的更多:“他应该有女朋友。”
白姜是高二才转校过来的,陈三愿高三,自然比她知道的多,畅快地分享给她听:“明面上是没有的,背地里,谁也不知道。他是笙城人,高一才来这边入学的,刚开学的那会儿,多得是女生送他礼物告白,胆小的就把礼物和情书塞进他课桌,胆大的在路上直接拦着他约他出去玩,结果你猜他怎么做?”
白姜想象了一下那情景:“冷漠拒绝?”
陈三愿笑:“光是拒绝没法解决问题,那些女生越是被拒绝,就越是来劲,都想征服这座高山,前仆后继,骚扰不断。
后来贺兰拓就在自己的课桌上贴了个二维码,是一个慈善基金会的捐款收账码,然后在校广播里一本正经地正面回应,坦言他中学时期不谈恋爱,送他礼物浪费可惜了,不如捐到XX基金会,帮助贫困山区的儿童,他们还要去山里拾柴才能围着生锈的铁锅煮一顿饭吃,几代人共穿同一件衣服,每天走几公里的山路去念书……后面就变成了慈善赞助的演讲,啧,当时好多女生都听哭了。
再有几个明显受过培训的懂事‘粉头’来管理这些女生,他的追求者们就都接受规矩了,加入组织,统一思想,培养正能量校园饭圈文化,从此再有女生敢私自给贺兰拓送礼物表白骚扰,就是她们粉丝团的叛徒,会被大家群起而攻之。”
“啊,他可真是……”白姜想了想措辞,“会作秀啊。”
陈三愿道:“可不是么,很多谣言都说,贺兰拓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品行端正,他私下消费奢侈,在娱乐场所到处挥霍,家里给的零花钱满足不了他,他就被一对夫妻包养了,做男宠。太多人传的谣言,就不像是空穴来风了。”
“……什么?被丈夫包养,还是被妻子包养?”
陈三愿向下撇了撇嘴:“被一对夫妻一起包养,那夫妻是高官,喜欢跟美少年玩3P。”
“……”
白姜没说什么,她不信谣,不传谣,即使对方是自己讨厌的贺兰拓。
只是此时此刻,陈三愿的话语在白姜耳边回响——贺兰拓是私生子,在家里不受待见……他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品行端正,私下消费奢侈……被一对夫妻包养了,做男宠,玩3P……
白姜更加想知道现在贺兰拓突然找她做什么了。
她把脸上非常土气的暗红色眼镜框摘下来,放进口袋里。她近视度数不高,经常只戴一个镜框,里面没有镜片,主要目的是使得自己看起来更成熟,更严肃,更像个无趣的书呆子,减少某些男同学跟她没事找事搭讪的概率。
然后她还把头顶很难看的发套也摘下来,用手拨了拨额前刘海,对着手机自拍功能整理好仪容,满意地看到自己的面貌变得清秀可爱了许多。
*
观羽会坐落在山坡上的花园深处,一座复古的红顶独栋别墅内。
金主金锐文已经等在了别墅大门口,一见到白姜就拽住她的袖子往里面走,埋头恶声恶气道:“你这次犯大错了,你怎么这样不仔细?”
“什么错?”白姜暗自观察左右。
“一会儿见到拓哥,他想怎么处罚你你都受着,千万别乱说话,不然别怪我见死不救。”
白姜来不及看清大厅里的陈设,就被金主推进了一道黑木门。
房间里横着一张台球桌,地板上铺着紫灰色安哥拉羊毛地毯,男男女女几个人在打球,其他人在观战聊天。
白姜扫了一眼,认出了几双GZ和AJ,以及,原来富家子女也会穿小几百块一套的Zara,太接地气了,只不过那位穿苹果绿色Zara连衣裙的女同学戴着Cartier的新款手绳和玫瑰金项链,充分向白姜诠释了什么叫混搭(或者说“亲民”)。她也可以喜欢廉价的路边摊烧烤麻辣烫,但反过来,白姜就连吃一顿海底捞的余钱都没有。
最显眼的是有个染了红毛的妖孽男坐在旁边的软椅上,解开了衬衣扣子炫耀他的小麦色胸肌,双腿大咧咧地敞开,裤链也开着,露出胯下浓黑的耻毛丛林,肉红色长屌一柱擎天地挺立着。
他的大腿上坐了个后臀肥而圆的女学生,正在用涂满红指甲油的手撸动他那根长屌,前面的校服开着拉链,里面的胸罩都松垮着,一对白嫩的乳房明晃晃地露了出来,像是在勾引面前的男生吃进去。
现场AV,白日宣淫,看得白姜头皮一麻,周围的其他同学都穿戴整齐,但也对他们熟视无睹,像是早已习惯别人的开放作风。
白姜的视线越过众人,最终落到房间那一头握着台球杆的高大身影上。
贺兰拓。
她终于又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