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繁花落尽春欲暮(H)--第十一章 清辉

下午虽然十分闷热,傍晚时分却又下起雨来。入夜之后雨声不停,竟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春雨寒凉,秋雨易生萧瑟之意,惟有这夏日夜雨,直显得夜风温软,将白日暑气一扫而尽,清凉爽意沁人心脾。

宝姿躺在床上,倒觉得这雨声听起来让人格外心安。许是知晓了他父亲来访一事,何世庭晚间便有电话打来。不过是日常关切之语,问她近日睡得可好,生意可有棘手之处,又叮嘱她少喝烈酒。

宝姿忍不住笑他婆妈,何世庭也笑,只道行程有变,后日即可回来。她没有多问什么,只笑道:“庄婉怡该失望了,她明日结婚,你若早回来一日,倒是刚刚好。”

何世庭顿了一顿,忽然放低了声音道:“她又不是嫁给我。倒是你,有没有想我?”

宝姿这次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槟城美女如云,何大少爷玩得开心点。我要睡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自挂上了电话。

第二日天气极好,因是雨后,日光丰沛却不甚刺眼,丝绒般的云隐隐漂浮在青碧色的晴空一角,像极了将散未散的雾气,颜色是淡淡的梨花白。

蓉岛本地永远是一派醉生梦死的歌舞升平。婚礼现场庄重浪漫,十分热闹。上午在教堂行礼,午宴后便是送别新婚夫妇蜜月旅行的派对。

之前不是连日阴雨,便是烈日当空,难得今日好天气,所有人都兴致盎然,只恨不能千杯不醉。邱家早已包下整酒店,众人喝酒跳舞,悠扬乐声将外面海浪翻涌的潮声都压了下去。玫瑰色的香槟倒入细长的水晶高脚杯中,无数密密的细小气泡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当真有种末日将尽的狂欢。

不过几个钟头过去,看看已是日影西斜。晚宴是自助,时间随意。各家小姐早已在楼上包了房间当作临时的起居室,此时都纷纷上楼去歇息更衣,预备换上晚上跳舞的礼服长裙和舞鞋。

宝姿不想惹人注目,今日只穿一身雪青色的丝绸半裙,配同色系的手包鞋子。跳舞跳得太久,她一进房门就踢掉了高跟鞋,径自走到沙发前躺下,裙子也没有脱,先拿起桌上的高脚杯,一口气将那半杯冰镇香槟都喝了下去。

喝完才忽然觉得不对。她并没有说过几点上来,可这杯香槟的温度恰到好处,连水晶高脚杯都提前冰镇过。酒店服务几时这样周到了?

宝姿心里突突地跳,她不敢耽搁,丢下那支酒杯便便向门口跑去,鞋子都来不及穿。手包在进门时随意放在玄关柜子上,她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才摸索到那把小小的手枪,已经听见身后套间传来的声响。

宝姿不假思索,一面飞快地转过身去,一面已经将手枪上了膛。刚才起身太快,现在才觉得头晕目眩,她眼前阵阵发黑,越是看不清楚,嗅觉却越是灵敏。

那混着薄荷香气的淡淡烟草味几乎熟悉得刻骨,她深深地呼吸,如雷般的心跳此时才慢慢平复下来。面前人长身玉立,英俊的面容棱角分明,他慢慢举起双手,那珍珠白衬衫的袖口扣着精致的金色袖扣,正绣着两个小小的花体字母,JH。

何世庭温柔地笑,眼底有微微泛红的血丝,在她枪口下依旧十分从容安定。

“许大小姐,我开了整晚的会,早上赶去机场,下了飞机就赶来这里,不过是想早一天回来见你,不必要我的命吧。”

宝姿这才看见他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挂在玄关的雕花衣橱里面。她默不作声地重新扣上保险,把枪又重新丢回包里。刚才握得太紧,枪柄上镶嵌的小粒碎钻硌在食指上,现在才觉得疼。

何世庭放下手走上前来,从身后拥抱住她,她推开他的胳膊,一言不发地便往套房里间走。没走几步便被人拦腰抱起,何世庭紧紧抱住她把她压在床上,她的手脚全被他从背后拢进怀里。裙子已经在挣扎中滑落大半,何世庭宽厚温热的胸膛密不透风地贴在她的裸背上,再开口,声音低沉,半分调笑的意味也无,“出了什么事?酒店而已,你怎么这样紧张?”

也许是下午喝了太多香槟,宝姿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眶酸胀得难受,连太阳穴都一抽一抽地跳痛。她半张脸埋在柔软细腻的丝绸被面上,没回答他,也不再挣扎。

何世庭大概是看出她难受,他松开手,让她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解开她已有些凌乱的盘发,慢慢替她梳理着。他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指间仍然有淡淡烟草的清凉气息,宝姿在熟悉的怀抱里渐渐放松下来,这才意识到身上已是涔涔的冷汗。

何世庭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试过她不曾发烧才略略放下心来。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细腻似玉的裸背,轻轻吻在她背后玲珑的蝴蝶骨上。宝姿的背微微一震,他重新从背后覆上来搂住她,低声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过了半晌,宝姿方才答了一声,“嗯。”

何世庭靠在床头,将宝姿转过身来。他搂住她的肩膀,侧身与她面对着面,四目相对,他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线条流畅的眉,语气温和,“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家又有人找你麻烦?”

宝姿抬起眼来,目光闪动,看了他半晌,几乎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是。那罗老三为人十分荒唐,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我总疑心......他背后另有主使。”

她盛装的眉眼格外精致,清清冷冷的神情真像夏夜繁星的熠熠银光,点点滴滴都落在他的心底。何世庭倾身去吻她的眉心,又向下吮一下她玲珑小巧的鼻尖,两个人额头相抵,他皱了皱眉头,深深地望进她眼睛里去,“倒是我疏忽了......这件事我去查。你身边的保镖要不要加多人手?”

宝姿像是已经倦了,合上眼睛,慢慢蜷起身子靠在他的胸口,声音已经带了三分困意,“不必,许家人手足够。我睡一阵,你记得叫醒我。”

她心里有事,始终睡不安稳,更兼喝了太多酒,睡梦中也觉得口渴。恍惚间仿佛有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背,有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像是星空下被夜风簌簌吹落的樱花。她心里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闭着眼睛伸手去床头摸索,摸到一只玻璃杯。宝姿支起身来,喝下半杯水才觉得清醒了几分。光线暗得很,她看一看窗外,果然已是夜色深浓,清辉满天。

何世庭没有叫她,他大概实在是累的很,自己也睡了过去,一只胳膊还揽在她的腰上。宝姿轻轻拿开他的手,慢慢地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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