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印消掉了,谢灵运让幽娘与白织绣扮成难民在街头,他假装将她们买回府。
谢府管理森严,街头上来路不明的人自然是要彻查,管家姓孙,他留着小八字胡,眼睛又细又长往上吊着,带着一副圆黑框小眼镜。
幽娘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尖酸又刻薄的人。
果然,幽娘猜的没错。
他拿着一柄烟斗挑起白织绣的下巴看了一会,烟斗准备移到幽娘下巴时,谢灵运往前站了一步半身挡在幽娘前。
孙管家摇摇头:「大少爷,谢府可不是外头随便领个阿猫阿狗就能进来当差的,不说您这二位身份不明,瞧这身板就是做不来活,吃不了苦。」
幽娘急于辩解:「我能做的事很...」多
孙管家突然瞪大眼睛,声音拔了个尖:「放肆,主子没问,谁准你开口了。」
幽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随即又换了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少爷不是老奴不赏您脸,这两个叫花子实在无法入府,没个礼数,谢府平日来的都是高官贵人,万一不小心冲撞到贵人,老奴实在无法担这个责任,况且谢府收下人的规矩明明白白在那了,非良家子,不收。」
恰好王氏礼佛回府,孙管家简单跟王氏说清楚来龙去脉,王氏看了几眼幽娘与白织绣,生的倒是讨喜,她笑道:「老孙,只是两个小丫头而已,收了也无妨,多两副碗筷罢了。」
谢灵运与孙管家同时拱手弯腰。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安排。」
「多谢母亲。」
孙管家瞪了一眼她们:「还不赶紧谢谢夫人。」
幽娘依样画葫芦学着白织绣,弯腰道谢:「多谢夫人!」
王氏走后,孙管家声音带了几分不满:「跟上,我带你们去掌事房那登记名册,随后跟秋婆子学规矩,学好了才能跟在大少爷旁边当差。」
幽娘以为当婢女很简单,没想到还有那麽多学问,她现在有点后悔,却也来不及了,只能跟孙管家走,她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谢灵运。
他叫住孙管家:「孙管家,还请记得,这两个是我的人。」
孙管家停顿一会,随后转身,礼数俱全,说出来的话让人感受不到真意:「老奴自然知道,待二位丫头调教好,自然会完整的送给大少爷差使。」
谢灵运目送着幽娘,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望着谢府高墙,在山上他可以无所畏惧,下了山他寸步难行,这些天不知道被使了多少拌子。
他倾下头捏眼窝,叹了一口气,也许应该让幽娘继续当只狐狸。
她们开始跟秋婆子学规矩,幽娘是第一次当婢女,做丢三落四,还不断闯祸,挨了秋婆子好多駡、好多打,规矩总是背不好。
她与白织绣并着肩躺,她举着手看着淡淡的竹子痕,想起陆游跟自己说过的人生七苦开始背诵着:「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
她认真的分析自己的现况:「我那麽苦,我现在一定在历生劫体会人间苦难,白织绣我说的对不对!」
白织绣拉起被褥,打了呵欠疲惫的说着:「小姐别说苦不苦的,早些睡吧,不然明日又要挨秋婆子打。」
她想到秋婆子的竹条,背嵴一凉,赶紧蒙头就睡,从她跟秋婆子学规矩后,谢灵运曾经几次半夜偷来找她,谢灵运告诉她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再等他一会,如果累了就当只狐狸就好。
说完后,这都快春天,已经两三个月没见到人了,想来他应该很忙,在干大事。
幽娘觉得自己在历劫,所以每当她受委屈,受累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是在历劫,心情自然也平复许多,反正听陆游说过,历劫就是放着忍着就过去了,要保持心平气和,如此才会成功,否则容易生心魔。
白织绣看她每天馒头夹酸菜,乐着吃,秋婆子藤条辱骂,乐着挨,都不见一丝难过,她佩服説道:「小姐,你心态真好。」
白织绣原本以为幽娘会很快放弃,没想到幽娘非常刻苦耐劳。
果然,谢灵运是去做大事了,他受了国子监祭酒陈先生的赏识去了国子监做学问,陈先生见他年少有为,特赠推荐书,让他免了童生、乡试、院试这些繁琐的考试,明年春天与受了功名的举人一同进行会试。
陈先生此举遭受许多人非议,他却不受他人影响,一口肯定,谢郎一天不入朝廷,西凉不平,等不得、等不得。
评价如此之高,众人自然好奇谢灵运有几斤两,陈先生却将谢灵运藏在家中亲自授课,不让众人窥探他有几分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