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店里人不多,赵虞正在吧台研究新的咖啡,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走了进来。
赵虞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只能礼貌地微笑,但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已先问:“你就是赵虞?”
语气算不上礼貌,却也没有敌意。
看她如此开门见山,赵虞也干脆利落:“我是,想跟我聊聊?”
没想到女人却摇了摇头:“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这下换赵虞语塞。
女人环顾一下四周,问:“可以逛逛吗?”
赵虞微笑:“除了后院两个休息室,其它地方您随意。”
女人拎着手上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包,踩着高跟鞋悠悠地去楼上逛了一圈,又在楼下四处看了看,然后找个靠窗的位子,跟服务生要了杯咖啡,就这么在店里安静地坐着。
赵虞感觉得出来那女人一直在看她,不是那种没礼貌的打量,但目光很直白,毫不遮掩对她的兴趣。
不过人家没主动说什么,她便也不去理会,只继续做自己的事。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店里又进来个人,同样衣着不俗,器宇不凡。
赵虞抬头看了眼,问:“喝什么?”
许承言笑笑:“都行。”
看到窗边坐着的人,他又问赵虞:“她是来找你的?”
“你认识?”
许承言点头:“她姓郑。”
赵虞恍然:“那位郑小姐?”
也就是商陆曾经的未婚妻,难怪她总觉得眼熟。
不过自从和商陆解除婚约后,这位郑总就出了国,一直在为公司开辟海外市场,没想到如今还会跑来这里看她。
等赵虞泡好咖啡,许承言自己抬着走过去,在郑令仪对面坐下。赵虞听不清两人谈了什么,但看到郑令仪又朝她这边瞧了眼,嘴角挂着笑。
没过多久,郑令仪自己来吧台结账,赵虞笑道:“这杯我请郑总吧。”
郑令仪也不跟她客气:“那多谢了。”
顿了顿,她接着道:“一时兴起,想来看看打败我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赵虞仍然只是微笑:“那应该让您失望了。”
“是挺失望的。”她不客气地点头,“我一直以为凭他的野心,怎么也该找一个事业心和能力都与他匹配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屈尊来这样一家咖啡馆当什么小老板。”
“不过……”她话锋一转,低低地叹息一声,“这也说明我确实不了解他,输给你不冤。行吧,我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不就是个男人嘛,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踹了他下一个更香。”
没有嚣张跋扈的气焰,却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甚至洒脱中还透着点可爱。赵虞低声笑笑,感觉倒是很喜欢这位郑大小姐。
“你说的没错,一个男人而已,以你的条件,完全能找到更好的。”
这并不是她在阿谀奉承,据她的了解,这位郑大小姐不仅出身好,还毕业于世界名校,拿了博士学位,年纪轻轻就凭实力在公司担任要职,这样优秀的女人,鲜少有男人配得上。
听了她的话,郑令仪也不谦虚,反而认可地点点头,临走前还丢下一句:“欠你杯咖啡,有空请你们吃饭。”
虽然只是客气之言,但不管她有没有空,赵虞却是真的没什么空,因为总有人在等着和她一起吃饭。
上了许承言的副驾,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商陆的电话就打来了:“今天店里来客人了?”
赵虞笑:“你知道了?”
“她打电话跟我说了。”商陆低声笑笑,“说我眼光太差。”
赵虞也笑:“可不是嘛,放着完美女神不要,非要损失那么多来我这里受委屈。”
虽然他和郑令仪的订婚早有协议,只是互惠互利,不干涉对方私生活,可为了解除婚约,他还是给对方赔了不少股份。
“是不是受委屈,我自己明白。”商陆似乎是在饭局上,电话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劝酒的声音,他应该也喝了不少,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一点哑,“他们都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没人知道我狼狈起来是什么样,那段日子,是你陪我走过来的。”
借着醉意,他说话也比平时要肉麻些:“赵虞,这世上只有一个你,除了你,再好的人我也不要。”
车子隔音效果好,封闭的空间里很安静,许承言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当然更是把赵虞对商陆那些温柔的叮嘱都听了进去。不过他也只是认真开着车,神色如常,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早就订好的餐厅,与她面对面坐下,侍应上了菜,他又贴心地帮她切着牛排,动作自然而随意。
赵虞定定地看着他。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还记得那天从灾区赶回来时,他满身是伤,狼狈到极点,但还是不顾一切地跑来找她,不顾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从他眼角滴落的泪珠。
这样的他,竟让她有些无法和从前的许承言联系在一起。
感受到她的目光,许承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刚才郑总问我怎么会在你的咖啡馆,我跟她说,和她一样。”
郑令仪说想看看商陆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什么样,看看商陆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对许承言来说,这三年间每一次去她的咖啡馆,这三年里他的所有经历,其实也都如此。
看看那些真正珍视她的男人是如何对她的,看看真实的她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生活。他去过很多地方做慈善,也接触过很多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人,包括她当初口中所自嘲的“下等人”,他们的悲痛与苦难,也是她曾经所遭遇的。
他一点一滴地去了解她更多的过往,去亲自体会她的痛苦,也了解那些男人为她付出的一切。越是了解得多,体会得深,他便越发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令人憎恶。
大抵明白他的意思,赵虞低头笑笑:“都过去了。”
时间在慢慢抚平一切,她也学会了放下,从前的过往会逐渐变为平淡的回忆,没有恨,也没有痛苦。
许承言也笑,继续静静看着她。
在她这里一切都成了过去,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可他不行。
他曾伤害过她,他也曾是她最讨厌的那类人,是她让他认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也是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在他这里,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