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落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无关理智,只是身体求生的本能。
她在混沌之中,胡乱抓住了湛清的手腕。汗湿的细细的手指勾在他凸出的骨节上,尖锐指甲划过皮肤,留下浅浅血痕。
微弱的刺痛感并未惹怒湛清。他垂目望向自己被弄伤的手背,再看看床上狼狈且一塌糊涂的小妖,坚硬冰冷的心激起浅薄的怜悯。
只是一点点,一点点怜悯而已。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枚养魂丹,塞进了她湿润的嘴唇。
闻落迷迷糊糊的,有东西进嘴,便下意识吞咽入喉。清凉而又温和的气息顺着胃管滑下去,渗入五脏六腑,渐渐抚平了体内的痛楚与燥热。
她睡着了。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再醒来,周围已经大亮。烛台的蜡已燃尽,层层叠叠的蜡泪堆积着,月白的纱窗透进温暖的日光。
闻落睁着眼睛发愣许久,才挣扎着爬起来。她身上覆着一件带有梅花香的男式外袍,布料已经发皱。除却这蔽体的袍子,身上再无其他。
她又摸了摸脸颊。嘴里的圆球不见了,连带着锁住球体两端的细链子也失去踪影。
大概是湛清帮她取了罢。
闻落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她的声带没有损坏,只是有些肿痛灼热,像是长期干渴遗留的症状。
闻落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还未站直,腰间和腿心的酸软感立即让她膝盖打颤,整个人跌倒在地。
得,更疼了。
闻落缓了一阵子,重新手脚并用爬起来,披着袍子艰难地走了几步。外间有面大雕花镜,镜面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清澈透亮,泛着点点银光。
她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镜子里的“人”,娇小又瘦弱,脸蛋有些婴儿肥。淡灰色的头发蓬乱地披散在腰间,可能是缺乏营养,看着像一团枯草。
弯弯细眉,杏儿眼,眼梢微挑,无端增添几分媚意。鼻尖尖带着一点儿红,花瓣般殷红柔嫩的唇瓣微微张着,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
闻落似有所感,扯了扯嘴角,看见两处尖锐的犬齿。
或者不该称之为犬齿?按其他人的说法,她是一只鱼妖。
什么鱼?
闻落不清楚。
她抬手摸了摸眼尾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摸到了一点坚硬的鳞片。这鳞片纹路不算明显,是淡淡的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花钿。
闻落凑近镜子观察,发觉自己的瞳孔也带着浅红色。
她解了罩在身上的衣袍,洁白而柔弱的躯体便彻底展现出来。因为皮肤很白,所以伤痕瞧着很突兀鲜明。那些细碎的划痕,鞭伤,布满了胸腹和大腿。
也不知道原身曾经遭遇了什么磨难。
闻落在胳膊和脚背上也找到了一点鳞片。她还注意到,自己的手脚指甲有点尖锐,像是没有进化完全的人类。
……是什么妖呢?
她又回到了这个问题,站在镜子前愣愣寻思着。半晌,笑出了声。
弄清种族根本毫无意义。她只是不愿去想别的事情,也无法去想。
“湛清狗东西滚出来别以为我不认识这是你的飞舟——”
有人嚷嚷着突然推开门,踏进来的瞬间和闻落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现场寂静无声。
闻落怔怔望着来人。那是个面容俊朗又有些秀气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身后负重剑。
少年大约也没料想到屋子里有个姑娘,而且是浑身赤裸不着片缕的姑娘。
“啊……”
他迅速退后几步,重新关上了房门,大声道:“对不住!我探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湛清那狗!”
话音落时,另一个清冷嗓音在门外响起。
“你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