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嫂嫂在前院支起一张大圆桌,“狐狸洞天”的匾额下有白袅腾绕,他们围着圆桌坐下,一盘接一盘的羊羔卷红粉诱人,青菜有拼盘,菌菇也有拼盘,丸子酥肉黄喉毛肚,一盘接一盘的是江湖豪气,也是烟火气。
“这些牛羊肉都是昨天刚削出来的,昨天于嫂嫂去山下宰羊还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可把于嫂嫂累惨了。”胡梨的视线落到一桌菜肉,又落到桌下一箱接一箱的啤酒:“呐,这些酒是老周赞助的,当然了,他不好意思管咱们要钱,咱们可得好意思大喝他一顿,不喝白不喝哈,反正他小酒馆里那些酒几百年也卖不出去。”
胡梨端起玻璃杯,起身跟于嫂嫂碰了下杯,又一转身拍拍她旁边老周的肩:“老周你就别心疼了,回头我送你只羊,你拿回家好好玩哈。”
杯杯都被端起,大伙儿一起仰头咕咚豪饮。红油锅底的猎杀时刻到了,九宫格加辣火锅煮出滚圆的明泡,朝天椒浮在汤上惑得人两颊生津。娜帕蹲坐在胡梨的脚边歪起头舔食娜帕里勇,白末糕屑沾在胡须上,将几根打结粘住。刘小哨爱放羊,更爱吃羊肉,他们就着浓烈辣味聊天喝酒,再闷人的天儿也不及他们鼻腔咻咻的火热和微醺的喉。
飞鸟站上树梢吱吱呀唱,几人拼酒几人下桌。那边的羊群正啃草,肥粉的绒耳朵上挂着荧光绿的钉牌,脖子上系着铜铃铛,铃声脆脆就像高哼的山歌,与飞鸟一唱一和。
一看到羊咩咩兄弟二人便想起昨天在路边的刺激春情。
陆成宥瞄到那羊群其中的一只,两脚后嘟噜着几袋鲜奶垂坠,羊蹄缓慢往前踏哒,脯下的奶袋就跟着颤晃。
他撩筷调侃:“挤点羊奶不犯法吧?”
老周听了回头望向那堆待挤羔羊,笑说:“牛奶和羊奶其实都不如猪奶。”
“猪奶?”
陆成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在他的认知中,好像是没有人喝猪奶的,也没听谁说喝过猪奶,无论是超市还是小摊,没见过,没人提过,他更好奇了。
老周灌下啤酒,清秀的脸上晕了红,他扶了下画家帽,黑发搭在肩上也不觉热,一整杯啤酒下肚,麦香醇凉打败闷热,他爽快地给他科普道:“主要是不好挤,哺乳期的母猪攻击性特别强,挤奶很容易伤到人,而且猪的哺乳期很短,产奶量也少,卖猪奶赚不到钱,没人挤,自然而然就没人会喝猪奶了。”
“那猪奶是什么味道?”
“有点像杏仁露。”
“老周,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好厉害!”
陆成宥给他鼓掌,杏仁露他更感兴趣了,然这时胡梨突来补刀:“老周的专业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几人哈哈捂肚大笑起来,铃铛声不绝于耳,鸣响敲到火锅里,敲在圆桌上,陆成宥不懂,于是他疑惑问出:“一两只拴上铃铛就行了吧,怎么每只羊都要拴铃铛?”
胡梨没少喝,她感觉到脚下轻飘飘的,颅内也轻飘飘的,打了个酒嗝努嘴:“什么拴铃铛,那叫CHOKER!是时尚!项圈懂不?好看!我的羊!我做主!”
“这么多羊都是你的?”
“兄弟,瞪大你的单眼皮看清楚,那不是羊,那都是钱。”胡梨得意地掐起腰,嘴角弧度拽上了天,她得意地笑并指着跟前的羊群划拉出一个圈继续显摆:“看见没,我教你数数……一万、两万、三万、四万……”
边指边点头,像在打拍子,数到二十八万,胡梨吁口气弯下腰,手掌一挥佯作擦汗:“嚯,数累了,钱多就是累人呢。”
陆成宥拍手叫绝:“厉害厉害,原来狐狸是富婆。”
“没有啦没有啦,这点羊才几个钱,哨子还没放牛呢,等哪天有空让哨子把牛群也牵出来给你们遛遛。”
我好给你们吹吹。
胡梨越聊越兴奋,喝了酒小脸都红扑扑的,见刘小哨从羊群中走出来,笑盈盈朝他们招手,她突然玩心大起,丹凤眼眨眨,羽睫翘着呼扇呼扇跑向刘小哨。
“哨子快把赶羊鞭给我,我玩会儿去!”
刘小哨得令笑露出一口白牙,伸手就将鞭子递给了她。
胡梨提起裙摆一角再潇洒地哗啦甩下,大笑着跃起,海藻发右飘左扬好是柔亮,两脚跳离草地,娜帕小腿飕飕拔起,同胡梨一起追着羊群撒欢跑了出去。
刘小哨的肤色黝黑,在太阳光下黑得有些泛亮,他身上的特质是纯碎的、洁净的、野生的,就像散养的牦牛,他的目光随远处的胡梨跑上跑下,手也习惯性地抚摸胸前那只银哨吊坠。
陆成坤注意到他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翻忆起某夜某刻的细枝末节,那晚刘小哨的胸前就有这条项链,可在警察出警后,项链不见了。
“小哨,你的项链很漂亮,它对你一定有很特别的意义吧。”
闷人的天气倏然变冷,刘小哨的笑容由喜转僵,手上动作也顿住,他缓缓转头看向陆成坤,周身余气都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