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峰啊。”林静故作轻快地说,表情却僵硬得像是一具被冻久了的死尸。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一开始只是喜欢看耽美小说,不知道怎么就对同直婚感兴趣了,然后想要研究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哦,”俞泽远拖着长长地音,歪头笑着问,“同直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
林静假装把碗放到一边,趁着这个空闲,迅速编织对策,“就是同性恋婚姻和异性恋婚姻。因为他想要研究现代人的婚姻状况嘛,自然是同性恋和异性恋都要统计到。”
“这样啊,”俞泽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现在这个社会,能产生这样完善的思想,他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搞学术的,思维总是会严谨一点嘛。”
林静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拿回手机。她笑着附和他,又慢慢地向他走近,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好似在接近一只野兽。
“那他的言论一定很有趣,你们之前应该也聊过很多了吧。阿静,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刚刚我用你的生日都没有打开,你什么时候换密码的呀,”俞泽远眉宇间一派温和,他笑眯眯地说,“我想要看下你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小远你想多了,论文那么机密的事情怎么会对我说呢。”林静努力让自己的嘴唇上扬,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没关系的,哪怕只是一点边角料就可以让我受益匪浅了。”
林静下意识地不断后退,而这回反而是俞泽远不断逼近,甜蜜地微笑着,接近他的猎物。
“陈峰是我很好的朋友,如果我没知会他,就把他的聊天内容给别人看的话,他会生气的。”
“如果你不说,我不说的话,没有人会知道的。”俞泽远像是伊甸园里的蛇,缠绕在树枝上,吐着芯子。
“这……不太好吧,”不断后退,直到腰嗑在硬木的鞋架上,林静知道后面就是大门了,“我不太喜欢骗人。”
“是不想骗人,还是阿静有什么小秘密,不能告诉我呢?”俞泽远眯起了眼睛,本是温和的语气却显得格外阴郁。
完了,他已经发现了。
林静当机立断,抄起玄关旁的玻璃花瓶,孤注一掷地朝俞泽远砸去,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击中,转身大步跨到门前,拧动把手,想要开门逃出。
她的急中生智让她趁着俞泽远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打开了第一扇门,但很可惜,她们家装得是双层的防盗门,而林静也低估了一个正常男人的敏捷程度。
林静拉住外层防盗门的把手,想要大声疾呼,却在刹那间被捂住了嘴巴,呜呜如丧家之犬。
此刻,她的命运好似已经敲定了,就像砧板上的鱼肉,甩尾蹦跳,却再也回不到海洋。
男人的手臂勒住了她的腰,宛若卡在肋下的铁棒,挤着腔内的内脏,往后拖拽。死死地,林静拽住那只把手,像是拽住自由的花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不停地用拳头砸向着冰冷的金属门。
咚!咚!咚!
柔软的肉锤向坚硬的钢,发出像是跪地求饶时,头磕在地上的声音。
期待,无望地期待有人——有没有路过的、好心的人可以救救她?
可是没有,没有人来救她。林静被扯着头发摔在墙上,接着又被摔在地上,往日乌黑的长发变做操控玩偶的发条,随着撕扯,一缕缕粘着带血头皮的发落在地板上,像是被胡乱削下的梅枝。
她趴在地上喘息,一只脚踹在她的腰上,迫使她像是平底锅上的死鱼翻了一面,然后无力地,她眼球突起,眦目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紧握的手,发白的指头被一根、一根掰开。
“不!!!”她嚎啕。
俞泽远却只是攥住她的手指,按在指纹识别的地方。
从拇指开始,到食指结束。
“……为什么要骗我呢?阿静?”
他踩着林静的脖子,擦得锃亮的皮鞋碾烟头般来回压轧她喉咙的软骨,透过鞋底,感受她脆弱的声带似海浪般不断震动,却只能如哑巴般呃呃着嘶吼。
“阿静,总是爱骗人。”
俞泽远的语气温柔如情人的呢喃,脚下却毫不留情地践踏着林静的咽喉,任由她窒息得面目胀红,扒拉着他的裤腿,像是被箭矢贯穿的天鹅,扑扇着翅膀,拼命挣扎。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为什么要欺骗他呢?
俞泽远回想起初次见面时,林静轻声细语地问他有什么忌口的地方,得知他要赶回去加班时,体贴地叫服务生打包好剩下的菜肴,温温柔柔地冲他笑,纯洁得宛若天使一般,好似可以净化这世间所有的污浊。
他以婚姻为代价接受洗礼,用自由换取渡他的神明,却看着他的神明褪色,被生活的锉刀磨下表面的金箔,最后露出大块黑色的石头——哦!原来她也是肮脏的凡胎。
可他能怎么办呢?俞泽远早已献祭了自己的肉体,这个凡胎与他捆绑在一起,从此他便不会有其他的主。俞泽远选择妥协,可他的秘密却被神明窥探,他依然笃信,可他的神明却要抛弃这个信徒。
愤怒。悲伤。逃避。他只得日夜祷告,费尽言辞劝说,抛去尊严请罪,期望得到神明的怜悯……!
然后......他成功了,一切美得像梦一般。
短短的一月,林静似乎又变回最初那座纯洁无暇的圣母像,永远怜悯他,永远宽恕他,包容他的尖刺,回馈以温柔。
不再隐瞒,他将一切都告予她。
那些心底连绵的坟,他用手刨开,挖出死在过去的尸体,挖出被唾弃的魂灵,挖出那颗红色的心脏,献给她,却又在今天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圣母像破碎,乌黑色的石头四分五裂,——原来他的神明早就死了,而他还一直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俞泽远望着林静,他破碎的圣母像被他踩在脚下,沾满了谎言的灰尘,甚至比凡胎还要肮脏,可没有办法,他早已将一切献祭。
他握着潘多拉的魔盒,用力掷向窗外,赐予粉身碎骨。
“乖。”
俞泽远蹲在林静的身边,轻轻地摸摸她的头,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消失,弯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他没有见过太阳*,是林静给予他光明,把他从地狱带到人间,那么就要负起责任。
一辈子的责任。信徒需要神明,神明也离不开信徒。
他会好好清理她的灰尘,拼凑她枯萎的碎片,重新镀上厚厚的金箔,然后整理出一个崭新的永远爱他的圣母像。
“爸爸……?”
俞泽远回过头,望见躲在门后的琪琪,声音温和地说:“没事,爸爸在和妈妈闹着玩呢,对不对啊?”
俞泽远盯着林静,而她却似乎已经无法回答他了,她对着琪琪张了张唇,却发不出有意义的语句,最终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好了,琪琪快回去睡吧。”俞泽远微笑着对琪琪说,目视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乖乖地关上了房门。
他的笑这才渐渐淡了,最终变成面无表情的凝望。缓步而来,俞泽远揪住林静的头发,将她拖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