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干什么?
躲避吗?
清晨的阳光从宫君墨的高举的五指缝隙穿过,晃的她眼花。
等眼睛终于适应光线,她才察觉头顶的床幔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周围陈列,竟是奶娘曾经的房间。
宫君墨赫然回神,逃逸似的下床,奔跑到门口,刚刚触及门框,便眉目一皱,腰身一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是她在逃避之后,又被强拉回现实的应激反应。
真是太不堪了。
她想,以后她再也不要逃避了,逃避比面对更让她痛苦。
两个宫女正好路过,吓得踉跄。
宫君墨挥手让她们离开,让她们只当没看见自己,宫女们立即应了,匆匆离开。
她们走的急促,反而引起了宫君墨的怀疑,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却听见二人交谈。
“公主这样子,看来是又不想找太医....我们是否要偷偷去告诉陛下,或是太医?不然若是陛下知道了我们不报,又要训斥我们。”一个道。
“你疯了,今日越妃要和陛下去御花园赏花,我们若是现在跑去告诉陛下,岂不是挡了越妃的恩宠,越妃会放过我们吗?”另一个道。
“啊?昨日越妃不是才.....”
“虽然陛下昨日为公主训诫了越妃,但越妃在后宫中权势最大,恩宠最胜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人叹道:‘’公主没什么权势,连累着我们这些宫女出门还得看人脸色。”
“可不是吗?我已拖了姑母,让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我调去二公主身边。”另一人说到这里,声音自豪起来。
宫君墨听的冷笑,但是也没有去管他们。
人慕强者,对于有权势的人个个紧扒,对于没有权势的,却恨不得人人都踩上一脚。
宫君墨掏出怀中的陨玉碎片,你看,连那书呆子少傅也是这种人呐。
半空中生起烟雾,从她的私人小厨房传出让人不喜的药味,想来是那小药童又在捣鼓什么,宫君墨思及正好也有事要问他,于是走了过来。
那少年依然换上了一席红衣,衬的模样俊俏,只是手捏着宫君墨的衣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宫君墨冷着脸走上前,一把将自己衣服夺过,“你喜好乾元?要不要我送你几个乾元侍卫服侍你?”
周墨“啧”了一声,“殿下又拿我取笑,我是在辨认这衣服上是哪种毒?”
“可看出来了什么?”
周墨摇头道:“这毒难搞哦!我没见过,怕是殿下今后还会毒发。”
“此话何意?你不是给我吃了解药?”宫君墨警惕起来。
“我那药只是降欲火的,殿下发情期一褪,毒性自然隐去,但是等殿下下次发情期至,依然会疼的不欲生。”
宫君墨抱着衣服沉思,咬牙讥讽道,“不但想要利用我的发情期败我名声,还想让我活活痛死,倒的确像是越氏的手笔。”
“殿下可知我为何一开始不让殿下找太医?”周墨道。
这正是宫君墨想要同周墨核对的问题,她故意唬道:“你得罪了越妃,你之前跟随的林太医怕是没了好果子吃。”
周墨笑道:“殿下以为如何?那林太医还想拿我试药,我坑他一把有何不可?更何况....”他的眼睛提溜一转,“他还收越妃的银子呢!”
“其实呀!“周墨叹道:”从我呆在太医院的这几月看,好像就没哪个是干净的太医。望殿下得势以后,好好整顿一下太医院。”
这便是了,他这翻说辞,倒是与宫君墨怀疑的点对上,若是太医院这帮人都被越妃收买过,如何会说出她是中毒?
说不定还会说是自己服用了他们未曾见过的情趣药物,帮越妃做实了自己强迫宫女的脏水。
可待药性褪去后,太医们便也检查不出什么了。
越氏连太医院都插了手,怕是没什么是对方不敢做的了。
周墨又道:“殿下可有好些?”
宫君墨听出他这是想问自己昨夜突然离开,可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心态?
心情自然是不好的,但还不至于无法继续处理问题。
只是一想到奶娘那跪扒在佛像前的尸体,便怎样都不是滋味。
“旁人若问起,只说她从高阶滑落不幸离世便可,总不至于越妃敢跑来管我要人。此事若是闹大,对越妃不利的很。”宫君墨道。
周墨道:“此事交于属下吧!也算是属下为殿下表忠心。”
宫君墨并不想立即承了他的忠心,淡淡道:“我会调查你,若是你真的无可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荣华富贵。”
“那属下便先谢过殿下,不过能先帮我找我师傅吗?”周墨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忧,甚至还兴致勃勃的谈起了条件。
日光变得毒辣起来,满院子都是药味,直把宫君墨熏得整天都不想再进食。
周墨却是食欲奇好,若不是鉴于桌子对面宫君墨的公主身份,怕是想把满桌子的菜都挑进自己碗里。
等他吃到尾声,又“啪”的一声将一瓷瓶磕在桌上。
“这是什么?”宫君墨道。
“毒药。”
“.......毒药下饭,先生果然与众不同。”
“这就是殿下的奶娘和那宫女吃的那种毒药。”
宫君墨眼神一眯,“这是从何处得来?”
“还能何处?它就在殿下奶娘身上,此外,她身上还有一瓶解药。”周墨道:“如今看来,给宫女下药的人就是她,而她自己也服用了毒药,奇就奇在,她却并未吃解药。”
”殿下觉得,她这是想让你没机会利用她扳倒越妃?还是心中有愧?”
奶娘曾道,人皆有千百张面孔。
宫君墨已然不想再辨其哪面真哪面假,只是单单记住了这句话。
万千言语,终化为一句,“讨论此事已无意义,”她道。
周墨放下筷子,终于是吃完饭了,“殿下接下来要如何?难道诬陷殿下一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你以为我是白莲吗?被这样构陷,我会想放过他们?只是在此之前,我将帮父皇一个忙。”
“哦?殿下好兴致啊!”周墨一脸不解。
宫君墨嘴角上钩道:“你觉得我的父皇对我被构陷一事毫不起疑吗?”
”“陛下不是说要处死那告密宫女为殿下出气吗?”
“是啊!你也听到了,是处死,而不是审问。”宫君墨道:“父皇或已对越氏生疑,但是他决定斩杀告密宫女,便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周墨一个激灵。
“看来越氏背后的越家在朝堂中的权势是越发的大了,连父皇也要忌惮。”宫君墨继续道。
“可陛下不是今日因她与殿下争执时敲打了越妃吗?”周墨追问。
“这说明,父皇也有整顿越氏家族的想法,但是他又怕真的查出是越氏想诬陷我的丑事,将越氏价值逼急,毕竟,这越氏家族之中,可是拥有手握兵权的人。”
周墨听得咂舌。
”我想,父皇一定希望能出现个得力助手帮他处理这为难的事,”宫君墨往背椅上一靠,“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周墨咽了咽口水,“殿下?”
“如何?”
“属下觉得你特别适合宫斗!”
宫君墨面颊线条一抽,“先生马屁拍的太早,我现在,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女罢了!”
既然要开始宫斗,那这第一件事,便是要先将自己宫中一堆不可信任的宫女仆人更换掉。
她这厢刚将自己宫内人员换尽,皇宫内又再次宣起了惊涛瀚浪。
三公主死了。
宫帝哀伤,避朝堂一月。
宫里也跟着浩鸿遍野了好几天。
宫君墨抚着凉亭的木柱,仰视乌云片片,沉沉闷闷,一副大雨将临的样子。
她想起小时候那个追着她牵手的小女孩,又回忆起自己那副无可奈何带妹妹的臭脸。
她一向和姐妹不亲,原因无他,只因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有很多的妃子和其他的女儿。
可她的父亲是皇帝,皇帝又哪能没有三妻四妾?
在这样的矛盾之下,她对自己的妹妹实在无法生出喜欢。
可是三妹妹却喜欢在她的母妃和自己的母妃闲聊时,来找自己玩。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果然也变淡了下来,却不想,竟然是再也听不见她叫长姐了。
三公主再也不会来打扰宫君墨了。
可是,为什么,又感到有些难过,自己不是,不喜欢这个妹妹的吗?
宫君墨想,我再也没有妹妹了。
三公主在四个姐妹间,既没有宫君墨武艺好,也没宫翡玉的母家家势,更没有宫铃真太学院成绩第一的能力,看起来,是四姐妹间最不起眼的那个。
但是,她死了。
“死的蹊跷,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又和越氏有关系?”周墨道,“难道是陛下绕开了你们所有皇女,想立三公主为太女?所以越氏干脆设计把三公主杀了?”
宫君墨袖下捏拳,又松开,一言不发的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身后的暗沉天色。
第一年,长公主设法结交各类大臣,并为礼部尚书出策,得到尚书在陛下面前的称赞。
第二年,长公主得到陛下赏识,开始帮陛下处理一些政事,朝中开始传言陛下将立长公主为太女,但并未有果。同年,越妃暴毙,原因不明。
第三年,长公主成年赐府,广纳门客,听取民间疾苦,上书陛下。
第四年春,金国来犯,长公主请出,随越大将军出兵,此战艰难险阻,长公主却屡建奇功,反而是越大将军,节节败退,终因兵心丧失,被褫夺将军之位,越氏家族大势疑去。
同年,立长公主为皇太女。